他緩緩地，微微地，偏了一下頭。
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動作。
但對於一直在等待的關羽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一直靜立在劉備身側的關羽，動了。
他沒有催馬，隻是雙腿在馬腹上一夾，身下的赤兔馬仿佛與他心意相通，邁開四蹄，不快不慢，卻帶著一種無可阻擋的沉穩氣勢，走向跪地求饒的車胄。
青龍偃月刀的刀柄，在他手中輕輕轉動了一下。
八十二斤重的神兵，在他手中輕盈得像一根稻草。
車胄的哀嚎聲戛然而止。
他抬起頭，看到了那雙俯視著他的，狹長的丹鳳眼。
那雙眼睛裡，映著天邊一彎皎潔的月牙，也映著他自己那張涕淚橫流、醜態百出的臉。
在那雙眼睛裡，他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喉嚨裡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慢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風停了，喧囂靜了。
隻剩下關羽手中那柄長刀的刀鋒，在月光與火光的交相輝映下，泛起一抹如水波般流轉的青光。
關羽舉起了刀。
動作並不快，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如同祭祀般的莊嚴。
那巨大的刀身揚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圓弧，刀刃上的冷光，將周圍的火把都映襯得黯然失色。
“唰！”
一道青色的閃電，在寂靜的夜空中一閃而過。
那聲音很輕，輕得仿佛隻是風吹過樹葉。
車胄跪著的身體，猛地一僵，然後，像一袋被抽空了骨頭的米袋，軟軟地向前倒去。
一顆碩大的頭顱，帶著一臉難以置信的驚恐表情，衝天而起，在空中翻滾了兩圈，血珠如紅色的梅花般四散飛濺。
“噗通。”
頭顱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正好停在劉備的馬前，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他，仿佛在無聲地質問。
溫熱的鮮血，從無頭的腔子裡噴湧而出，染紅了那片青石板。
整個庭院，落針可聞。
“將此獠首級，懸於府門旗杆之上！”
劉備冰冷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他看也未看地上那顆人頭，隻是調轉馬頭，向府外行去。
“喏！”
張飛大步上前，一把抓起車胄那顆尚在滴血的頭顱，拎著頭發，像是拎著一個不值錢的破口袋，大步走向府門。
很快，監軍府外那根高高的旗杆上，便多了一件血淋淋的“裝飾品”。
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被高高掛起，在夜風中微微搖晃，俯瞰著整座小沛城。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士兵和百姓，都明白了一件事。
劉備，那個以仁德著稱的劉皇叔，和許都的曹丞相之間，已經徹底撕破了臉皮。
從今夜起，再無轉圜的餘地。
這顆人頭，不僅僅是一個生命的終結，更是一個新時代的血腥開端。
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混雜著泥土的芬芳，彌漫開來。
我站在人群的後方，靜靜地看著那顆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的人頭，心中沒有半分波瀾。
棋子，已經落下。
接下來，要麵對的，將是棋盤另一端，那位真正的執棋者的雷霆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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