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就是那張麻將桌。
一張被四個女人輪流拍打、爭搶、甚至恨不得掀翻在地的倒黴桌子。
孫尚香的劍是殺招,是“杠上開花”的霸道,不給任何人留餘地。
袁瑤那玉石俱焚的冷笑是“點炮”,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自毀,拉著所有人一起下水。
甄姬的冷眼是“暗聽”,她不動聲色,卻將所有人的牌路看得一清二楚,隻等一個最佳時機,宣布她的勝利。
而遠處的蔡文姬和糜環,則是兩個連規則都還沒弄明白,就被強行拉上牌桌的看客,她們的擔憂和眼淚,是這場牌局裡最無用,也最讓人心煩意亂的背景噪音。
她們在我這方寸之地上,打著她們的牌,宣泄著她們的情緒,追逐著她們的利益。
而我這張桌子,除了默默承受,還能做什麼?
我的頭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那不是一種生理上的疼痛,而是一種精神被撕扯到極限的疲憊與厭倦。
我厭倦了這種被動,厭倦了成為她們情緒的垃圾桶,厭倦了自己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被她們各自的驕傲與欲望牽引著,在這可笑的舞台上扮演著一個連台詞都沒有的主角。
憑什麼?
這個念頭,像一粒火星,掉進了我心中那早已被煩躁浸透的乾草堆裡,瞬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股火,燒掉了我的忍耐,燒掉了我的疲憊,燒掉了我那套“和為貴”的鹹魚哲學,隻剩下最原始、最純粹的怒意。
夠了。
真的,夠了。
“夠了!”
我終於開口了。
沒有動用那神神叨叨的“天籟之音”,僅僅是兩個再普通不過的字,從我的胸腔裡吼了出來。
聲音並不算震耳欲聾,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這片凝固的空氣上。
“哐當——”
仿佛有什麼東西,碎了。
是孫尚香劍尖上凝聚的殺意,是袁瑤嘴角那抹瘋狂的冷笑,是甄姬眼中那冰冷的審視,是所有人心中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弦。
一切,都在這一聲斷喝中,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
風停了,鳥不叫了,連遠處家丁們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屑,齊刷刷地彙聚到了我的身上。
孫尚香的瞳孔微微一縮,持劍的手臂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她側過頭,有些錯愕地看著我,仿佛不明白我為何要打斷她。
袁瑤臉上的表情凝固了,那份玉石俱焚的決絕,被一種突如其來的茫然所取代。
遠處的甄姬,那雙總是波瀾不驚的眸子,終於泛起了一絲漣漪,她看著我,眼神裡第一次帶上了一抹真正的意外。
劉備、關羽、張飛,他們臉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紛呈,震驚、不解、好奇,交織成一幅複雜的畫卷。
我沒有理會任何人的目光。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邁開了腳步,一步,一步,沉穩而堅定地,走向了那場風暴的中心。
我走到了孫尚香的身側,沒有看她,隻是伸出手,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將她那柄指向袁瑤的劍,往下壓了寸許。
劍尖,離開了那致命的距離。
孫尚香的身體猛地一震,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似乎想說什麼,但在接觸到我眼神的那一刻,她所有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我的眼神裡,沒有請求,沒有商量,隻有一種純粹的、不容反抗的意誌。
做完這一切,我才終於將目光,投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處於漩渦中心的女人,袁瑤。
我直視著她的眼睛。
那是一雙很美的眼睛,此刻卻因為極致的情緒波動,顯得空洞而破碎,像兩塊被摔碎的琉璃。
我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與我無關的事實。
“袁姑娘。”
我一字一句地說道,確保每一個字,都能清晰地,準確地,送進她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