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端起了那杯茶。
茶杯的溫度,透過指尖,恰到好處地傳來。他低頭看去,杯中的茶湯色澤清亮,一如往常。可當他將茶杯湊到唇邊,一股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氣息,鑽入了他的鼻腔。
苦。
一種清淡的,卻又格外清晰的苦澀味道,混雜在茶葉本身的清香之中。
他微微一怔,隨即仰頭,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儘。
滾燙的茶水滑過喉嚨,瞬間,那股苦澀的味道便在整個口腔中猛地炸開,順著舌根,一直蔓延到心底。這苦味,並不像黃連那般霸道,卻綿長而尖銳,像一根細細的芒刺,紮在了他最柔軟的地方。
今天的茶,比平時苦了至少三分。
薑雲放下茶杯,抬起頭,終於直視著蔡文姬的眼睛。
這一次,她沒有躲閃。
那雙總是溫柔似水,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眸子裡,此刻清晰地倒映著他的身影。眸光依舊是溫柔的,可在那溫柔的深處,卻藏著一絲他從未見過的,濃重的失落與悲傷。
她是在用這杯茶告訴他,她的心,有多苦。
她什麼都不用說,薑雲已經全部都明白了。她理解他的難處,體諒他的抉擇,甚至同情那個遠道而來的江東郡主,可理解和體諒,不代表她自己不會痛,不會傷心。她將自己所有的悲傷,所有的落寞,都煮進了這壺茶裡,親手端到了他的麵前,讓他品嘗。
這是一種比任何質問都更讓他心碎的溫柔。
“對不起。”薑雲的聲音沙啞得厲害,這兩個字,是他此刻唯一能說出口的話。
聽到這三個字,蔡文姬那雙一直強撐著平靜的眸子,終於控製不住地,微微一顫。一滴晶瑩的淚珠,毫無征兆地從她眼角滑落,順著她清減的臉頰,滴落在漆黑的木盤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她迅速地低下頭,用袖口飛快地拭去淚痕,仿佛那滴眼淚的出現,是一種失態。
“彆駕言重了。”她再次開口時,聲音裡已經帶上了無法掩飾的哽咽,“是妾身……是妾身失禮了。”
她對著薑雲,深深地,深深地彎下了腰,行了一個大禮。
“夜已深,彆駕早些安歇,莫要為這些瑣事傷神。妾身,告退了。”
說完,她甚至不敢再多留一刻,端起那個空了的木盤,近乎是逃也似的,轉身快步離開了書房。那纖弱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黑暗中的瞬間,顯得如此倉皇,又如此孤單。
薑雲伸出手,似乎想叫住她,可最終,隻是無力地垂下。
他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書房裡,嘴裡還殘留著那三分苦澀的餘味,心中卻像是被挖空了一塊,空落落的,灌滿了冷風。
他以為甄姬的琴聲,已經是今晚最大的煎熬。卻沒想到,蔡文姬這杯苦茶,這滴眼淚,這份無言的悲傷,更是化作了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隻覺得身心俱疲。
這後院,哪裡是什麼溫柔鄉,分明是一個比任何戰場都更凶險的情感煉獄。每一個女人,都有著她獨特的,讓他無法招架的武器。
他靠在椅背上,試圖讓自己的心緒平複下來。
可就在這時,一陣壓抑著的,斷斷續續的,細微的抽泣聲,忽然從庭院的另一個方向,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那哭聲不像甄姬的琴聲那般幽怨,也不像蔡文姬的眼淚那般無聲。
那是一種最直接,最不加掩飾的,充滿了委屈和傷心的哭泣,像是一隻迷路的小獸,在黑暗中發出的無助悲鳴。
薑雲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知道,這是誰。
今夜的第三場審判,來了。而且,這一次的審判官,恐怕是最難對付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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