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器監的工坊內，鐵器碰撞的脆響中總夾雜著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神臂弩流水線投產不過半月，首批兩百具合格弩機便整齊碼放在庫房，較之往日效率提升三倍有餘。這消息如驚雷般滾過整個監署，那些曾私下嘲諷張楓“異想天開”的保守派匠官，此刻再無人敢置喙——庫房裡寒光粼粼的弩機，便是最硬的證據。
吳啟明的官署近來總是緊閉門窗，仆役說他舊疾複發，需臥床靜養。可誰都清楚，這位素來主張“古法不可變”的監副，是實在無顏麵對工坊裡熱火朝天的新氣象。張楓對此並未多言，他深知革新之路從非一蹴而就，眼下的成功不過是第一步。當他站在工坊高處，看著工匠們按部就班地組裝弩機，目光卻越過院牆，落在了城外的騎兵校場。
“國公爺，弩機驗收文書已備好，您過目？”副手捧著卷宗上前，卻見張楓搖頭指向遠方，“弩機再好，若無精銳騎兵配合作戰，亦難破敵陣。你瞧那些戰馬，奔行不過十裡，便有半數因蹄甲磨損而跛行。”
副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見校場上幾匹戰馬正焦躁地刨著地麵，獸醫正蹲在一旁檢查開裂的蹄甲。這場景在軍中早已司空見慣，副手不禁疑惑：“馬匹蹄甲本就易損，曆來隻能靠多備戰馬輪換，難道還有彆的法子？”
張楓聞言，轉身回屋取出一張草圖。紙上畫著一枚u形鐵片，邊緣均勻分布著幾個小孔，旁側還標注著尺寸。“此物名為馬蹄鐵，可釘於馬蹄之上，護其不受磨損。”他指著草圖解釋，“戰馬馳騁於山石硬地，蹄甲開裂便會失去戰力。有了這鐵具，便能讓它們無後顧之憂。”
次日清晨，張楓召來負責馬具製作的老匠官周誠。這位年過六旬的老匠人捧著草圖，眉頭擰成了疙瘩：“國公爺，馬匹蹄甲乃血肉所生，怎可釘上鐵器？萬一傷了馬骨，豈非得不償失？”
“周匠官請看。”張楓引著他來到馬廄，指著一匹駑馬的蹄子，“馬蹄外層的角質層，如同我們的指甲，並無痛感。隻需將鐵具貼合蹄形，用特製鐵釘固定，絕不會傷及馬匹。”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此前神臂弩改良，眾人亦有疑慮，如今不也成效顯著？”
周誠沉默片刻，終是點了點頭。他從業四十餘年，從未見過這般奇特的馬具，卻也明白張楓絕非信口開河。接下來三日，周誠帶著兩名得力徒弟，反複打磨鐵片，調整釘子角度，終於做出三副貼合馬蹄的鐵具。
試釘之日，馬廄外擠滿了圍觀的工匠和兵卒。經驗豐富的馬夫按住馬匹，獸醫則手持鐵釘，小心翼翼地將馬蹄鐵對準蹄底。當鐵釘穿透角質層，牢牢固定住鐵片時，圍觀者皆屏住了呼吸。那匹馬起初有些不安，踱了幾步後，竟漸漸平靜下來，甩著尾巴啃起了草料。
“這就成了？”有人忍不住低聲問道。張楓卻不答話，隻命人將釘了蹄鐵的三匹馬，與另外三匹未釘鐵具的馬一同趕至碎石鋪就的校場。“讓它們跑上十裡，便見分曉。”
校場上，六匹馬力奔如飛。起初並無差彆，可跑至五裡時，未釘蹄鐵的馬匹開始明顯減速，其中一匹更是頻頻踮腳，蹄甲上已可見磨損的痕跡。而釘了馬蹄鐵的三匹，依舊步伐穩健，奔行如常。
十裡跑完，未釘鐵具的馬匹蹄甲已磨出豁口，有兩匹甚至滲出了血絲；反觀另一邊，三匹馬蹄底的鐵片雖沾了塵土，卻完好無損，馬匹呼吸平穩，不見絲毫疲態。
周誠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細查看馬蹄鐵，手指撫過鐵片邊緣，激動得胡須直顫：“神了！真是神物！國公爺，此物若能推廣至全軍，我朝騎兵即便奔行百裡，也能保持巔峰戰力啊！”
圍觀人群中爆發出陣陣喝彩，此前的疑慮早已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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