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城大捷的餘波尚未平息，鎮北城乃至整個北境的權力格局，卻因張楓和破軍營的異軍突起，而暗流洶湧。
破軍營駐地門庭若市，前來勞軍的鄉紳、試圖投軍的青壯、乃至一些中下層邊軍軍官絡繹不絕。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邊防軍主帥曹雄的帥府，卻顯得冷清了許多，一種無形的壓抑感籠罩其間。
夜，帥府偏廳。燈火搖曳，映照著幾張陰沉的麵孔。
主位上坐著的正是曹雄，他眉頭緊鎖，手中把玩著一隻精美的玉杯，眼神閃爍不定。下首坐著兩人，一人是之前屢次出言譏諷張楓的那個麵色白皙的參將，名叫吳亮；另一人則身材魁梧，滿臉橫肉，乃是邊防軍副將劉莽，掌管著鎮北城近三分之一的步卒，是曹雄麾下的實權派，也是軍中舊派勢力的代表。
“大帥，不能再任由那張楓如此下去了！”劉莽猛地將杯中酒灌下，粗聲粗氣地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憤懣與嫉妒，“這才幾天？朔風城那邊傳來的消息，都快把他吹成天神下凡了！現在軍中都在傳言，說咱們邊防軍是縮頭烏龜，全靠人家破軍營三百人才保住朔風城！底下不少弟兄的心思都活了，恨不得也去投了那破軍營！”
吳亮陰惻惻地接口道：“劉將軍所言極是。張楓此人，仗著國公身份和些許功勞，目無上官，桀驁不馴。此次他擅自出擊，雖僥幸成功，卻開了惡劣先例！若日後人人都效仿他，不聽帥府調遣，這北境軍紀何在？大帥的威嚴何在？”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更重要的是，他如今攜大勝之威，又深得那些賤民和底層軍戶擁戴，長此以往，這北境……恐怕隻知有鎮國公，而不知有曹大帥您了啊！”
曹雄手中的玉杯頓住了，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吳亮的話，正好戳中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他曹家在北境經營多年，絕不容許出現一個能威脅到他地位的人，哪怕對方是國公！
“可是……張楓畢竟是國公，又新立大功，深得……民間讚譽，我們又能如何？”曹雄有些猶豫，他既忌憚張楓，又怕動手之後引火燒身。
劉莽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大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張楓就是個禍害！他在北境一日，咱們就一日不得安生！依末將看，不如……”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曹雄嚇了一跳：“不可！他若死在北境，朝廷追究下來，你我如何擔當得起？”
吳亮卻陰險一笑：“大帥，何需我們親自動手？這北境，想要他命的，可不止我們……”
曹雄瞳孔一縮：“你是說……蠻族？”
“沒錯！”劉莽接過話頭，臉上橫肉抖動，“兀術哈新敗，損兵折將，丟儘顏麵，必然對張楓恨之入骨！我們隻需……稍稍給他行個方便……”
一個惡毒的計劃，在昏暗的燈火下，被悄然勾勒出來。
數日後，一份來自前沿哨卡的“緊急軍情”被送到了破軍營駐地。情報顯示，一支約千人的蠻族部落，因不滿兀術哈戰敗後強行征調其部族物資，發生內訌，正滯留於黑石穀一帶，徘徊不定，似有脫離兀術哈本部之意。情報來源被標注為“可靠”，並附有該部落大致兵力部署草圖。
“黑石穀……”張楓站在沙盤前，目光落在那處位於朔風城東北方向約八十裡的一處險要穀地。此地兩側山勢陡峭，穀內道路崎嶇，易守難攻，但也極易被埋伏。
趙鐵柱看著情報，有些興奮：“國公爺，這可是個好機會！若能招降或擊潰這支部落，不僅能進一步削弱蠻族力量，還能繳獲大量牛羊馬匹，補充我軍！而且，千餘人的部落，戰士最多三四百，以我破軍營之銳，定可一戰而下！”
然而，張楓的眉頭卻微微皺起。直覺告訴他，這份情報來得有些太“及時”了。兀術哈新敗，內部出現動蕩是可能的，但如此詳細的情報，尤其是兵力部署圖，豈是前沿哨卡能輕易獲取的？
“墨鶯。”張楓沉聲道。
“在。”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角落。
“帶幾個人，親自去黑石穀走一趟，核實這份情報。重點查探山穀兩側高地，以及是否有大規模軍隊近期活動的痕跡。務必小心，不可打草驚蛇。”
“是。”墨鶯領命，瞬間消失。
等待是煎熬的。兩天後，墨鶯帶回的消息，讓張楓的心沉了下去。
“國公爺，黑石穀內確實有該部落活動的痕跡，人數約在千人左右。但是，”墨鶯語氣凝重，“我們在山穀兩側的密林和高地上，發現了大量新鮮的馬糞和人為掩蓋的宿營痕跡！根據痕跡判斷，至少有兩千以上的騎兵，在那裡潛伏了超過三天！而且，我們抓了一個‘舌頭’，他招認，他們是兀術哈麾下的金帳騎兵，奉命在此設伏，隻等……隻等我軍進入山穀！”
果然是個圈套！
趙鐵柱聞言，驚出一身冷汗，隨即勃然大怒：“混蛋！是哪個王八蛋送來的假情報？這不是要把我們往死裡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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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楓眼神冰冷，嘴角卻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還能有誰？在這鎮北城，誰最不想看到我們繼續立功，誰最怕我們坐大？”
“曹雄？劉莽？還是吳亮？”趙鐵柱咬牙切齒。
“不重要了。”張楓淡淡道，“重要的是，他們既然出了招，我們若不接，豈不是辜負了他們一番‘美意’？”
“國公爺，您的意思是……明知是陷阱，我們還要去？”趙鐵柱愕然。
“去，當然要去。”張楓的手指在黑石穀的位置重重一點，眼中閃爍著智慧與殺意交織的光芒，“不過，不是按照他們設定的劇本去送死。他們想借蠻族的刀殺人，那我們……就讓他們看看，這把刀，最後會砍在誰的脖子上！”
他立刻下令：“傳令全軍，做出準備出擊的姿態，要大張旗鼓！同時，派人秘密通知朔風城守將，讓他集結城中所有可戰之兵，並動員青壯，多備旗幟鑼鼓，聽我號令行事！”
“鐵柱，你親自挑選一批機靈且身手好的弟兄，攜帶信號焰火和火油，由墨鶯配合，提前潛入黑石穀外圍指定位置潛伏！”
“其餘人等，隨我‘如期’前往黑石穀！我們要給咱們的‘自己人’，還有那群蠻子，演一出好戲！”
一道道命令發出，破軍營這台戰爭機器再次高效運轉起來。隻是這一次，目標不再是明麵上的蠻族，還有隱藏在內部的毒瘤！
張楓走到窗邊，望著鎮北城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屋舍，看到那座森嚴的帥府。
“本想先攘外，再安內。既然你們迫不及待地跳出來，那就彆怪我……清理門戶了！”
內部的毒瘤，往往比外部的敵人更加致命。但張楓深知，唯有以雷霆手段，將其徹底剜除，北境的防線才能真正穩固，他的宏圖大業，才能有一個堅實的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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