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瀾蹲在屍體旁,風從曠野的枯草間穿過,帶著血腥與泥土的味道。那具被剝去皮膚的軀體靜靜伏在地上,肌肉纖維在昏黃的天光下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像是被某種秘法鍛造過。她伸手輕輕撥開死者蜷曲的手指,掌心緊握著一支比手指還短的微型連弩弩箭,箭杆上刻著一枚極細的篆文私章——工部尚書的印記。
她心頭一沉。工部尚書掌管百工營造,怎會與此等凶案牽扯?這枚私章若是真的,便意味著死者死前曾與尚書府有過接觸,甚至可能是在臨死前拚命留下線索。
沈星瀾環顧四周。這是一片荒廢的獵場,四周林木稀疏,隻有遠處一座廢棄的石亭,風吹過時發出細碎的吱呀聲。她注意到,屍體不遠處的泥地上,有一行極淺的馬蹄印,方向正對著石亭。
她站起身,提著裙擺朝石亭走去。剛走到門口,一陣細微的“嗒嗒”聲從亭內傳出。沈星瀾屏住呼吸,緩緩探入視線——
亭中石桌上,擺著一架拆解的微型連弩,零件整齊排列,仿佛有人剛剛在此組裝或維修。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桌角壓著的一張油紙,上麵繪著複雜的機關圖紙,中央位置用朱砂標注著三個字:天工弩。
沈星瀾伸手拿起圖紙,發現右下角同樣蓋著工部尚書的私章,與弩箭上的一模一樣。她忽然意識到,這或許不是一起簡單的凶殺案,而是牽扯到朝廷機密的陰謀。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伴隨著低沉的喝令:"都給我仔細搜!絕不能讓任何人離開這片獵場!"
沈星瀾迅速將圖紙藏入懷中,轉身望向聲音來源。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正朝這邊疾馳而來,為首之人穿著工部的官服,腰間佩刀,麵色冷峻。
她的心口劇烈跳動——看來,這場狩獵遊戲才剛剛開始。
沈星瀾的手指在懷中那張粗糙的圖紙上收緊,紙張的邊緣硌著她的掌心,帶來一絲清晰的痛感。馬蹄聲如雷鳴般逼近,踏碎了林間的寧靜,驚起一片飛鳥。
為首的那名工部官員勒住韁繩,駿馬前蹄揚起,帶起一陣混著泥土氣息的風。他居高臨下,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沈星瀾,最後定格在她略顯淩亂的衣襟上——那裡,剛剛掩去了一個足以震動朝野的秘密。
“卑職工部郎中陳懸,奉命追查丟失的圖紙。”他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冰冷的目光像是能穿透衣物,看到她懷中那份滾燙的罪證。“有人看見可疑身影往這個方向來了。姑娘,可曾見到什麼異常?”
沈星瀾強迫自己穩住呼吸,壓下胸腔裡那隻狂躁的心跳。她微微屈膝,行了一個挑不出錯的常禮,抬起頭時,臉上已是一派屬於深閨千金的恰到好處的困惑與一絲受到驚擾的惶然。
“回大人的話,小女子方才在此處休息,隻聽馬蹄聲急,並未見到什麼可疑之人。”她聲音清軟,帶著幾分無辜,“不知大人追查的是何物,竟如此興師動眾?”
陳懸沒有回答,他的視線緩緩移開,落在沈星瀾腳邊鬆軟的泥土上。那裡,有幾個模糊的腳印,深淺不一,顯然不止一人停留過。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在仔細丈量、比對。空氣瞬間繃緊,他身後的士兵們手按上了刀柄,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沈星瀾的脊背滲出冷汗。她記得清楚,剛才與那傳遞圖紙的人在此處有過短暫的交接。她飛速思索著對策,任何一絲遲疑都可能萬劫不複。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陣急促的銅鑼聲自官道方向傳來,夾雜著惶急的呼喊:“走水了!官道旁的茶寮走水了!快來人啊!”
陳懸眉頭驟然鎖緊,猛地轉頭望向鑼聲來處。隻見遠處一股濃煙升騰而起,火光在漸暗的天色下隱約可見。他臉色陰沉,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沈星瀾,以及她身後那條幽深難測的小徑。權衡隻在刹那。
“留兩個人,護送這位姑娘安全離開此地。其餘人,隨我去查看火情!”他果斷下令,語氣不容置疑。顯然,突如其來的火災比追索一個尚無確鑿證據的“可疑身影”更為緊急。
兩名士兵應聲出列,一左一右“護衛”在沈星瀾身旁。陳懸不再多言,一夾馬腹,帶著大隊人馬朝著火的方向疾馳而去,馬蹄卷起塵土,瞬息間便遠了。
沈星瀾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中沒有半分輕鬆。所謂的“護送”,實為監視。這火起得太過蹊蹺,是巧合,還是……接應她的人所為?她不敢細想。
“姑娘,請吧。”左側的士兵麵無表情地開口,聲音硬邦邦的。
沈星瀾微微頷首,攏了攏衣袖,順從地沿著小徑朝前走去。每一步都感覺踏在刀刃上。圖紙緊貼著她的胸口,像一塊灼熱的炭火。陳懸那雙審視的眼睛,絕不會輕易相信她。暫時的脫身,不過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寧靜。
她必須儘快將圖紙送出去,必須在陳懸處理完火情、回過神來之前,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裡。天色漸晚,林間光影斑駁,如同她此刻撲朔迷離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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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遊戲,確實才剛剛開始。而她,這個被卷入漩渦中心的弱質女流,必須成為最狡猾的獵物,或者……逆轉局麵的獵人。她加快了腳步,身後的兩名士兵緊隨不舍,三人的身影很快沒入愈發濃重的暮色與林蔭之中。
遠處,陳懸勒馬回望,那片密林早已恢複平靜,但他眼中卻閃過一絲疑慮。他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腰間的刀柄,對身旁的副低聲道:“派人盯住沈府,一隻蒼蠅也不許隨意進出。另外,查清楚,那場火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總覺得,那場及時的大火,並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