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徹的意識在血海中沉浮,耳邊是萬千怨魂的嘶嚎,眼前是扭曲破碎的景象。毀滅的欲望像藤蔓般纏繞住他的心臟,每一次收縮都帶來令人戰栗的快意,誘惑著他徹底放開身心,擁抱這無邊無際的、強大的黑暗。
就在他心神最後一道防線即將潰散,指尖幾乎要觸碰到那毀滅力量的核心裡,一道極微弱、卻無比清澈的流光,如同刺破濃霧的寒星,驟然映入他識海最深處。
是那枚溫養著蘇璃殘魂的玉佩。
光芒柔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勉強驅散了一小片混沌。緊接著,一個他以為再也聽不到的聲音,帶著難以言喻的焦急與虛弱,直接在他心湖中響起。
“蕭徹……守住心神!那不是力量……是噬心煞的幻惑!”
是蘇璃!
那聲音細微得如同風中殘燭,仿佛下一刻就要斷絕,卻像一根最鋒利的針,刺破了包裹他靈台的厚重迷障。
“它在放大你的執念……吞噬你的理智……快醒來!”
殘魂傳訊,對她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消耗,那光芒急促閃爍,顯露出其主人的艱難。但這搏命般的提醒,已足夠讓蕭徹猛地一個激靈。
煞氣的誘惑?幻惑?
他沸騰的殺意和毀滅欲為之一滯。
就在這瞬息的空隙,那縷殘魂似乎做出了最後的努力,一點微光從玉佩中分離而出,並非衝向煞氣,而是融入蕭徹腰間一隻不起眼的舊香爐——那是蘇璃生前常用,他一直帶在身邊留作念想的普通香爐。
微光沒入的刹那,那古舊的香爐輕輕一震,表麵浮現出從未見過的細微符文,一閃而逝。隨即,一縷極淡雅、極清冷的香氣,仿佛自虛空而生,無視了周圍濃稠的血煞之氣,嫋嫋升起,徑直鑽入蕭徹鼻息。
那香氣似雪後寒梅,又似幽穀清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寧神定魄之力。
蕭徹隻覺一股清流自天靈灌入,迅猛衝刷向四肢百骸,所過之處,那灼燒經脈的狂暴煞氣仿佛被稍稍降溫,雖未消退,卻不再那般蠻橫地衝擊他的意識。
渾噩的頭腦為之一清!
眼中的血色雖未褪儘,但視線已不再完全被瘋狂占據。他猛地咬破舌尖,尖銳的痛感和口中彌漫的血腥味,配合著那定神奇香,讓他終於奪回了一絲身體的控製權。
“蘇璃……”他在心中無聲呐喊,既是後怕,又是感激,更有無儘的心疼。他知道,那縷殘魂為了喚醒他,為了點燃這定神香爐,必然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此刻不是沉溺情緒之時。
蕭徹深吸一口氣,那定神香氣雖淡,卻如磐石般穩固著他的心神。他不再試圖去掌控那無邊煞氣,而是竭力收斂心神,運轉基礎心法,引導著體內狂暴的力量,試圖將它們一點點壓回丹田深處。
過程痛苦不堪,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掙紮,每一次引導都仿佛在撕裂經脈。煞氣瘋狂反撲,幻象再生,時而顯現仇敵嘲諷的嘴臉,時而化作蘇璃泣血的模樣,試圖再次動搖他。
但每當此時,那縷冷香便會適時縈繞而來,雖不能完全驅散幻象,卻總能讓他保持最後一絲清明,辨認出虛妄與真實。
香爐靜靜懸於他腰際,散發著微弱卻持續的光暈,成為這片血腥混沌中唯一的安寧坐標。
它提醒著他,有人拚卻殘存的一切,隻為讓他保持清醒。
他絕不能再次沉淪。
汗水與血水浸透衣袍,蕭徹麵容扭曲,身體劇烈顫抖,卻始終未曾放棄。定神香爐嫋嫋娜娜,護著他一絲真靈不滅,在這場與自身心魔和外界煞氣的殘酷拉鋸中,艱難地爭奪著主導權。
風暴,似乎暫時被約束在了他的體內,但遠未結束。
汗水與血水混雜,將蕭徹的衣袍浸透,緊緊貼在不斷痙攣的軀體上。他牙關緊咬,麵部肌肉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青筋暴起,如同虯龍盤踞。每一次試圖收斂那狂暴煞氣,都像是在用鈍刀刮削自己的魂魄,痛楚深入骨髓,蔓延至每一寸神經。
定神香爐散發的清冷香氣,成了這片痛苦海洋中唯一的浮木。它並非強行鎮壓煞氣,而是如同最堅韌的絲線,纏繞住他即將潰散的真靈,一次次在他被血色幻象拖拽吞噬的邊緣,將他拉回現實的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