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星朗領命,轉身時因動作牽動傷口,嘴角抽搐了一下,卻腳步未停。
數日後,軍器監那處僻靜工坊裡,爐火日夜不息。歐師傅帶著他最得力的幾個弟子,幾乎不眠不休。雷擊木的邊角料被小心地研磨成極細的粉末,融入重新熔煉的天外寒鐵之中。每一次捶打,都伴隨著奇異的、細微的電火花閃爍。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灼燒和一種獨特的、如同雨後初晴般的清新氣息。
那張作為藍本的“驚蟄”弓被置於一旁,寒光閃閃,威勢猶存,但與新弓的粗胚相比,竟顯得有些“文雅”了。
新弓的雛形遠比“驚蟄”更加粗獷、猙獰。弓身暗沉,並非光滑,反而有著一種類似雷電劈過般的天然紋路,那是雷擊木粉與寒鐵融合後的痕跡。它靜靜躺在鍛台上,即便未經打磨,也已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最後是上弦。歐師傅親自捧來一個密封的玉盒,打開時,一股極淡卻令人頭暈目眩的凶煞之氣彌漫開來。盒內盤著一根暗金色的、近乎透明的筋絡,微微搏動著,仿佛擁有生命。
這便是陸昭然所說的“那東西”——一截取自遠古凶獸遺骸的主筋,其性暴烈無比,尋常弓身根本無法承受,更彆提駕馭。歐師傅以特製工具,極其小心地將其繃在新弓之上。
當弓弦扣上弓弰的刹那——
“嗡!!!”
一聲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嗡鳴猛地蕩開,工坊內所有金屬器具都隨之輕微震顫!離得近的幾個弟子更是臉色一白,踉蹌著後退數步,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推了一把。
新弓徹底成型。暗沉的弓身,暗金的弓弦,它安靜地在那裡,卻像一頭蟄伏的洪荒凶獸,等待著能馴服它的主人。
陸昭然得到消息,再次來到工坊。他無視了那彌漫的威壓,徑直走到鍛台前。
歐師傅雙手微微發顫,既是疲憊,也是激動與畏懼:“將軍,弓已成。此弓煞烈,恐……”
陸昭然抬手,止住了他的話。他凝視著那張凶戾的巨弓,緩緩伸出手,握住了冰寒的弓弰。
在他指尖接觸弓身的瞬間,弓身上那些暗沉的紋路似乎極微弱地亮了一下。弓弦無風自動,發出一聲極輕微的、近乎挑釁的顫音。
陸昭然眼底金芒一閃,體內那股雷霆之力自然流轉,透過手臂,緩緩灌入弓身。
“嗡……”弓的震顫變得劇烈起來,似乎在與注入的力量對抗、磨合。那股凶獸筋弦自帶的煞氣試圖反撲,卻在更為純粹暴烈的雷霆之力麵前迅速敗退、馴服。
周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那弓在陸昭然手中從躁動逐漸變得安靜,最終,所有異象斂去,仿佛隻是一張造型特彆些的硬弓。
陸昭然手指搭上那根暗金色的弓弦,緩緩用力。
肌肉繃緊,骨節發出細微的輕響。弓身開始彎曲,發出令人牙酸的應力聲。五石之力,足以讓絕大多數所謂的大力士望而興歎。
但陸昭然的手臂穩如磐石,弓弦被一寸寸拉開,直至滿月!
他並未立刻鬆開,而是保持著開弓的姿勢,細細感受著弓身傳遞來的每一分力量,感受著雷霆之力與弓身內部殘留的雷擊木粉末、寒鐵以及那凶獸筋弦完美交融的感覺。
工坊內落針可聞。
良久,他緩緩收力,弓弦回歸原位,無聲無息。
“好弓。”他吐出兩個字,將弓拿起。這張需要數名壯漢才能抬動的巨弓,在他手中顯得並不十分沉重。
他拿起一支雷擊木箭,搭在暗金色的弓弦上。
無需瞄準,他隻是對著工坊厚重的石壁,微微開弓。
箭簇尚未對準目標,那石壁前的空氣便發出一聲輕微的爆鳴,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撕裂。
陸昭然鬆開了手,箭未射出。
但他和所有的人都看到,那支搭在弦上的雷擊木箭,內部的金色紋路驟然亮起,如同呼吸般閃爍了一下,旋即隱沒。
沈星瀾看著那張弓,又看看將軍平靜的側臉,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這張弓,配上那箭……
他幾乎能想象出,雷霆離弦時,會是何等毀天滅地的景象。
陸昭然將弓遞還給歐師傅:“打磨。配囊。”
說完,他轉身向外走去,黑色的披風在身後拂過一道冷硬的弧線。
沈星瀾連忙跟上,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張靜靜躺在鍛台上的凶弓。
風雨欲來,弓已驚蟄。
喜歡錦衣天下名請大家收藏:()錦衣天下名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