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聲剛歇,紗簾垂落,我指尖還抵在袖口,那聲“哢”仿佛卡在血脈裡,遲遲不散。玉簡貼著手臂,溫熱未退,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從裂隙中緩緩滲出。
我閉了閉眼,將氣息壓到最穩。
就在這時,院外腳步聲起,不是巡夜的緩步,而是整齊劃一的踏地聲,由遠及近,停在我房門前。
門被推開,沒有通報。
墨影站在門口,黑衣束腰,肩披暗紋披甲,身後跟著兩名侍衛。他目光掃過屋內,落在我身上時頓了一下:“王妃這麼早起身?”
我坐在妝台前,手裡拿著一支銀簪,正慢條斯理地挽發。聽見聲音也沒抬頭,隻輕聲道:“睡不踏實,起來透透氣。”
他往前走了兩步,靴底踩在木地板上,聲音很輕,卻像壓著節奏而來。視線掠過床榻、櫃子,最後停在書案上——那裡攤著一本泛黃的冊子,是我昨夜來不及收走的《玄脈殘卷·卷三》,封麵朝下,但邊角露出半截星軌圖。
我心裡一緊。
他沒說話,徑直走過去,伸手就要去拿。
“這書晦澀得很,”我終於抬眼,語氣軟了些,“昨夜翻了幾頁,原想打發時間,結果看得頭疼,就擱那兒了。”
他手指停在半空,沒碰書,卻偏頭看向我:“王妃何時對玄術典籍感興趣了?王爺從不準後院涉術。”
“也不是真懂,”我放下銀簪,站起身來,走到案邊,故意擋在他和書之間,“隻是聽說邊境不太平,百姓遭殃,心裡不安,想著能不能看懂一二,替王爺分憂罷了。”
我說得誠懇,眉心微蹙,一副憂思過度的模樣。
他盯著我看了幾息,忽然笑了下:“王妃仁心可嘉。不過有些事,知道太多,未必是福。”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綠蘿端著茶盤進來,低著頭,手有些抖。走到堂中時,不知怎的腳下一滑,整盤茶具嘩啦一聲砸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開,濕了地毯,碎瓷片四散。
“啊!”她驚叫一聲,慌忙蹲下收拾。
墨影皺眉後退一步,避開了飛濺的茶水。
我也順勢彎腰:“怎麼這般不小心?”
“奴婢……奴婢手滑了……”她聲音發顫,一邊撿碎片一邊悄悄將那本冊子塞進寬袖,動作極快,幾乎沒人察覺。
我伸手扶她:“彆慌,再取一套來就是。”
她點頭,抱著碎瓷和托盤匆匆退出去,臨走前眼角掃了我一下,極短,卻讓我心頭微鬆。
墨影的目光重新落回案上,見已空無一物,冷聲道:“王妃昨夜何時回房的?”
“約莫二更天。”我坐回妝台前,拿起帕子擦手,“園子裡涼,我在池邊坐了會兒,吹了風,回來就睡下了。”
“有人看見你去了藏書閣?”
我手一頓,隨即輕輕歎了口氣:“墨大人聽誰說的?我若真去了,豈會空手而歸?您也說了,那地方禁人入內,我哪敢擅闖。”
他盯著我,眼神如刀鋒刮過。
片刻,他收回視線:“昨夜三樓鎖壞了,老張報了上去。恰好王妃前腳離開,後腳就出事,難免讓人多想。”
“許是風吹的。”我淡淡道,“府裡這麼多門,難道每扇鎖壞了都要查我?”
他沒接話,轉身走向門口,卻在門檻處停下:“王妃近日言行,與往日不同。王爺待您寬容,但若您自尋麻煩……我不一定每次都能勸住他。”
門關上,腳步聲遠去。
我坐在原地,沒動。
直到聽見院外守衛換崗的動靜徹底消失,我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綠蘿從側門閃進來,反手關門,臉色蒼白:“小姐,那書我藏好了,在夾層箱底,用舊衣蓋著。”
我點點頭:“辛苦你了。”
“墨影真懷疑您?”她壓低聲音。
“不止懷疑,是在試探。”我低頭看著袖口,玉簡的熱度仍未消,那道裂痕似乎更深了,剛才那一瞬,我甚至感覺它吸了口氣,像活過來一樣。
綠蘿咬了咬唇:“要不要……把鑰匙交出去?或者先躲一躲?”
“躲不了。”我搖頭,“他已經盯上我了。現在退,隻會讓他更篤定我有問題。”
她沉默片刻,忽然問:“小姐,您到底在查什麼?是不是和無憂村有關?那天您回來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我沒答。
她也不再問,隻從袖中掏出一塊布巾,打開,裡麵是幾片碎紙,焦黑邊緣,像是從火裡搶出來的。
“這是我在賬房爐灰裡扒出來的,燒了一半,但還有字跡。”她遞過來,“寫著‘引魂契’三個字,下麵有個名字……看不清,但姓南。”
我接過,指尖觸到那焦紙,忽然識海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