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透,窗紙仍蒙著一層青灰。我盤坐在床榻中央,掌心貼著小腹,識海中的淨靈火緩緩流轉,像一條溫順的溪流在經脈中穿行。方才畫成的符紙藏在袖袋最裡層,緊貼肌膚,尚存一絲微溫。那不是錯覺,也不是僥幸——我能引動符咒了。
就在我準備收功起身時,床沿忽然一沉。
極輕的一點重量,像是有人坐在了邊緣。空氣隨之流動,帶著一股冷香,不濃烈,卻刺鼻,像是雪後鬆林間埋著的陳年木料。我呼吸未變,心跳卻驟然收緊。巡夜的人不會進屋,綠蘿也不敢擅自踏入內寢。能無聲無息走到床前的,隻有一個。
南宮景澄。
我閉著眼,指尖悄悄蜷起,鎮魂令在識海深處輕輕一震,如警鈴初響。我沒有動,也沒有出聲,隻讓呼吸維持平穩,仿佛仍在安睡。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坐著,目光落在我身上,像冰水漫過皮膚。片刻後,一隻手指緩緩撫上我的發梢,動作輕柔得近乎憐惜,可那指尖的涼意卻順著頭皮一路滑下,直抵脊背。
“怎麼還不醒?”他低聲說,聲音低得幾乎融進寂靜裡。
我不能再等。
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眸光由迷蒙轉為驚詫,隨即迅速漾開一抹嬌軟笑意。我不等他退開,順勢往他懷裡靠去,手臂自然地攀上他的肩。
“王爺……怎麼這時候來了?”我嗓音微啞,帶著剛醒的倦意,“嚇了我一跳。”
他沒推開我,也沒回應,隻是任我依偎著,另一隻手卻沿著我的後頸慢慢下滑,指節擦過鎖骨,最終停在衣領邊緣。他的手掌很穩,溫度卻低得不像活人。
“你今夜睡得很早。”他說,語氣平緩,像在閒話家常,“往日這個時辰,你還點著燈抄經。”
我心頭一緊,麵上卻不露分毫,隻將臉往他頸側蹭了蹭,輕笑道:“抄了一整天《女誡》,手腕都酸了。想著早些歇下,明日好有精神侍奉您。”
他低笑一聲,那笑聲從胸腔傳來,震動輕微,卻讓我脊背繃緊。
“侍奉我?”他重複了一遍,指尖忽地往上移,輕輕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看他。
燭光未點,可借著窗外微弱的天色,我還是看清了他的眼睛。漆黑,深不見底,笑意浮在唇角,卻未入眼。那雙眼裡沒有溫情,隻有審視,像刀鋒刮過瓷器,一點點試探裂痕所在。
“你身上有味道。”他忽然說。
我心跳漏了一拍。
“什麼味道?”我眨了眨眼,故作茫然。
“說不上來。”他鬆開手,指尖卻順著我的脖頸緩緩摩挲,動作曖昧,卻又透著危險,“像是……燒過的灰燼,又像墨裡摻了鐵。”
我垂下眼簾,掩住眸底一閃而過的冷意,隨即輕笑著縮了縮脖子,像被撓癢般躲開他的觸碰。
“哪有這樣的味兒?許是新調的胭脂不合您胃口。”我順勢抽身,坐直了些,抬手攏了攏散落的發絲,“要不我明日換一種?王爺喜歡清淡些的,還是濃些的?”
他盯著我看了兩息,忽而笑了。這次笑意終於染上眼角,可那弧度卻讓我心底發寒。
“你喜歡就好。”他說。
我不接這話,轉身下床,赤腳踩在微涼的地磚上,走向桌邊提起茶壺。壺中還有半壺殘茶,我倒了一杯,捧到他麵前。
“夜深了,您喝口茶暖暖身子。”我說得自然,像一個體貼的妻子。
他接過茶杯,並未喝,隻是看著我:“你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