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須離我掌心隻剩三尺。
我沒有退,也不能退。最後一道雷符貼在手心,滾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肉。可我知道,單靠它,連鬼王一根手指都斬不斷。
冷意從丹田深處湧起,像是有冰針順著血脈往上爬。那是我封了許久的東西——玄冥蠱的殘毒。當年任務失敗,我在現代世界被這東西侵入經脈,差點凍死在雪地裡。後來被鎮魂令強行壓住,沉在識海最底處,再未動過。
現在,我主動把它放了出來。
舌尖一痛,我咬破自己,血味在口中漫開。鎮魂令在我識海中輕輕一震,像是回應我的決斷。那一縷寒毒隨血液逆行,衝向四肢百骸。劇痛襲來,仿佛骨頭被一根根鑿空灌冰,但我清醒了。
比剛才更清醒。
鬼王的觸須已經撲到麵前,黑霧翻騰,腥臭撲鼻。我閉眼,不再看外界,轉而內視識海。
雷甲符的殘圖還在,像一張燒焦的紙片,邊緣卷曲,靈光微弱。而在另一側,一道幽藍古紋緩緩浮現——冰咒。這是鎮魂觀禁術之一,以自身為爐,煉寒為甲,傷敵亦自損。非生死關頭不得啟用。
我左手結印,是鎮魂觀入門時就學的“守心訣”。指節僵硬,幾乎合不攏,但我還是把印勢完成。一股細微的暖流從識海深處升起,護住心脈,不讓寒毒立刻凍結五臟。
右手虛抬,在識海中畫符。
第一筆,以心頭精血為墨,勾出雷甲主脈。皮膚表麵瞬間凝出霜花,沿著手臂蔓延。呼吸之間,白霧如煙。
第二筆,接入冰咒回路,將寒毒引至符紋交彙點。右肩猛地一抽,像是有刀在裡麵攪動。我悶哼一聲,膝蓋微彎,但沒倒下。
第三筆,最關鍵的一環——融合。雷屬暴烈,冰性沉寂,二者本不相容。若強行結合,反噬會直接撕裂經脈。我將鎮魂令推至識海中央,讓它作為樞紐,調和兩股力量。
淨靈火閃了一下,極微弱,卻足夠點燃那一線契機。
符路貫通。
識海中浮現出全新的圖案:主體是雷甲骨架,外沿覆上冰紋,中央一點湛藍核心緩緩旋轉。它沒有名字,直到最後一瞬,三個字自行浮現——冰甲符!
我睜眼。
周身寒氣炸開,地麵霜層驟然增厚,哢哢作響。右臂上,一層半透明的鎧甲貼膚成形,通體泛著幽藍光澤,邊緣遊走著細碎電光。冰冷,但有力。
鬼王的觸須撞上了這層寒甲。
“嗤”地一聲,像是熱鐵入雪,觸須前端瞬間凍結,繼而崩裂,化作黑渣灑落。
我不等它收回,右手一揮,冰甲延伸出三尺長刃,刃口纏繞雷絲,劃破空氣發出尖嘯。刀光橫切,毫不停滯。
哢嚓!
鬼王左臂自肩胛處斷裂,斷口平整如鏡,黑血噴湧而出,落地即結成暗紅冰珠。
它怒吼,聲音震得廟宇殘牆簌簌抖動,整顆頭顱向後仰去,赤紅雙眼死死盯住我。黑霧從斷臂處瘋狂湧出,試圖包裹傷口,可寒氣已侵入其本源,再生速度大減。
我落地,單膝跪在石碑碎片上,右手撐地穩住身形。指尖發麻,已經有些不聽使喚。寒毒開始反噬,小臂以下皮膚泛青,像是被凍壞了的樹枝。
但我笑了。
“這一刀……還給你。”
鬼王低吼,額心豎裂微微張開,似在積蓄力量。它的臉仍在扭曲,那些拚湊的人麵一個個睜開眼,發出無聲嘶喊。黑霧再度翻騰,比之前更加濃稠,隱隱要形成新的軀乾。
我沒動。
冰甲還在,但消耗極大。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覺到體內的熱量被迅速抽走。若再強行催動,恐怕不用它出手,我自己就會凍僵在這裡。
可我不能停。
它動了。
整個身軀向前傾壓,十丈巨影遮天蔽日。剩下的右爪抬起,掌心凝聚一團旋轉的黑球,四周空氣都被撕扯變形。那是純粹的怨力壓縮而成,一旦爆發,足以將我連骨帶魂碾成齏粉。
我緩緩站起,左腳往前踏出一步。
碎石在鞋底裂開。
冰甲上的電光忽然跳動起來,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我抬頭看向夜空——烏雲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一角深藍天幕。子時三刻已至,陰氣達至頂峰,正是借勢之時。
天地間的寒意正悄然彙聚,順著冰甲流入我體內,不再是單純的侵蝕,而是被符路引導,重新歸於掌控。
我抬起右臂,冰刃再次延長,頂端凝聚出一點刺目寒芒。
鬼王揮爪砸下。
黑球脫掌而出,直衝我麵門。
我沒有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