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沫從嘴角滑落,在青磚上砸出一小片暗紅。我撐著地麵的手指微微發抖,喉嚨像被燒紅的鐵條貫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腥甜。鬼王站在我麵前,影子壓下來,沉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沒動,隻是低頭看著我,眼神裡有種奇怪的東西,像是認出了什麼不該存在的舊物。
我閉了閉眼,把唇邊的血抹進掌心。溫的,還帶著心跳的熱度。這具身體還能動,經脈雖然被陰氣鎖住大半,但丹田深處那一縷淨靈火還在跳動,像風裡不滅的火星。
鎮魂令在識海中顫得厲害,不是警告,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被壓製的怒意。它想動,卻被某種更古老的力量壓住了。
“你還會回來的,對不對?”他剛才這麼問我。
我不答,現在也不會答。我隻記得祖訓裡有一句:“魂不正,則令不鳴。”我許知微不是許千念,可我的魂是鎮魂觀的魂。我不怕死,但我不能死在這裡。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掌心,雙手緩緩合攏,將血裹在中間。鎮魂令猛地一震,像是被喚醒的猛獸,識海翻湧起來。我默念心法最後一個字,整條脊椎像被火線貫穿,痛得眼前發黑。
可就在這痛到極致的瞬間,我聽見了。
聲音來自地底,來自血池,來自那些被埋葬百年的枯井深處。
畫麵炸開——
一個穿紅嫁衣的女子跪在族廟前,族老們圍著她,念著誰也聽不懂的咒。她不肯起身,被人拖著走,指甲在青石上刮出長長的血痕。她被推下枯井時還在喊,喊的不是救命,是“我不嫁”。
井口封上後,她的魂沒散。怨念纏著井壁往上爬,一年又一年,直到某天夜裡,一道黑袍身影出現在井邊,將她的魂引出,送入這片幽林。
那是第一道被獻祭的魂。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每一個都是“甲子年丙寅月丁卯日”出生的女子。她們的魂被喂給那團初生的怨念,讓它長出血肉,長出雙角,長成今日的鬼王。
可最關鍵的一幕出現在最後——
當新一任新娘的魂被吞噬後,鬼王的身體竟出現短暫的潰散。他的形體像煙一樣飄搖,紅綢斷裂,雙角崩裂。直到下一個月圓夜,新的八字相符者被送來,他才重新凝聚。
原來如此。
他不是靠殺戮變強,而是靠吞噬特定生辰的魂魄續命。一旦沒有新的祭品,他的力量就會衰退,甚至徹底瓦解。
而我——
我不是那個八字。
我許知微,生在現代,命格與這世間陰陽輪轉無關。我的魂不屬於他的食譜,我的血不入他的祭文。我不是祭品,我是……斷鏈之人。
我忽然明白了鎮魂令為何會顫抖。它不是怕,是在憤怒。它感知到了這場延續百年的騙局,感知到了無數女子無聲的哀嚎,感知到了那個藏在幕後、用秘法培育鬼王的勢力。
我緩緩睜開眼。
鬼王還在看著我,眉頭微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異樣。
“你還笑得出來?”他冷聲問。
我沒笑,但我的眼神變了。不再是瀕死的掙紮,而是看穿真相後的平靜。
他往前一步,地麵符文亮起,陰風卷起我的衣袖。我感覺到四肢開始發麻,經脈又被封鎖,連指尖都動不了。
可我不再慌。
因為我已經知道該怎麼贏。
他以為我是下一個祭品,可他錯了。我不是來被他吃的,我是來斷他根的。
我慢慢抬起右手,動作很慢,像是力氣耗儘的垂死之人。他沒阻止,甚至嘴角勾了下,像是在欣賞獵物最後的徒勞。
我的手落在膝上,結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