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沙粒打在臉上,我伏在馬背上,掌心貼著鎮魂令殘片。它還在微微發燙,像是剛從一場隱秘的對抗中緩過神來。橋下的河床早已乾裂成塊,馬蹄踏過時發出空洞的回響,仿佛踩在某種巨獸的肋骨上。
我剛壓下那股被牽引的異樣感,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前方官道兩側的枯樹後便閃出三道身影。
他們穿著除鬼師慣用的灰袍,腰間掛著符袋,手中握著黃紙符籙。為首那人站定在我馬前五步遠,抬手一揚,一道朱砂符紙“啪”地貼在地麵,火光炸起,形成半圈禁製。
“小丫頭,彆跑了。”他聲音冷硬,“把淨靈火交出來,留你一條命。”
我沒有勒馬,反而輕輕一夾馬腹,讓它緩步向前。黑馬似乎察覺到危險,鼻孔噴出兩股白氣,蹄子在地上輕刨了一下。
“你說什麼?”我開口,聲音平穩,“淨靈火?那是傳說中的東西,你也信?”
他冷笑:“昨晚你在石橋上用血斷蹤,識海裡的火種波動瞞不過人。會長死後能活下來的,隻有你。而你能活,靠的就是那團藍火——鎮魂觀失傳的淨靈火。”
我指尖微動,袖中金刃未出,但識海深處的鎮魂令已悄然浮現。它雖殘破,卻依舊感應著四周遊散的陰濁之氣,緩慢煉化為一絲絲微弱的淨靈火。這些火線纏繞在經脈邊緣,像細針紮進皮肉,又痛又麻。
左臂的傷口還在滲血,布條已經發黑。我知道現在不是硬拚的時候,可也不能退。
他們不是探子,是衝著淨靈火來的獵手。
我緩緩抬手,指尖朝天,心念一動。
識海轟然震動,鎮魂令劇烈震顫,將積蓄已久的淨靈火儘數抽出。那一瞬,我的視線模糊了一瞬,喉頭湧上腥甜,但我強行咽了回去。
幽藍色的火焰自指尖躍出,起初隻有一星,隨即暴漲成羽翼展開的模樣。火光映照下,那三人臉色驟變。
“是真的!她真的掌握了淨靈火!”
話音未落,火鳥振翅而出,雙翼劃破空氣,直撲三人麵門。它沒有實體,卻帶著灼燒魂魄的威壓,所過之處,符紙自燃,灰燼如蝶紛飛。
為首那人猛地甩出三張鎮邪符,口中疾喝咒語。符火騰起,結成一麵光盾。火鳥一頭撞上,轟然爆開,熱浪掀翻了路邊一塊青石。
另外兩人已被逼得連連後退,其中一人摔倒在地,手中的桃木劍脫手飛出,插進泥土。
“不可能!”那人嘶吼,“淨靈火早就絕跡了!你怎麼可能……”
我沒等他說完,左手一掐訣,火鳥殘焰回旋,在空中凝成第二擊姿態。這一次,它不再撲麵,而是俯衝向下,爪影掠過地麵,點燃了他們腳下的符陣。
禁製崩裂的瞬間,三人同時色變。
“走!”為首者怒吼,轉身就退。其餘兩人連滾帶爬地跟上,連掉落的法器都不敢撿。
火鳥在空中盤旋一圈,最終化作一縷青煙,回歸我指尖。我收回手,掌心一片焦痕,隱隱冒煙。鎮魂令在識海顫抖不止,像是承受了巨大負荷。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那抹藍焰已經熄滅,可皮膚下仍有餘溫流動,像是有東西在血管裡爬行。
原來這就是淨靈火第一次顯世的感覺——不是榮耀,是代價。
馬兒安靜地站著,耳朵抖了抖。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發現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
他們知道淨靈火的存在,說明背後有人透露了消息。會長臨死前,契約紋活了過來,那不是偶然。他的主人,那個藏在暗處的人,不僅控製了他的行動,還通過他看到了我使用淨靈火的過程。
所以這些人,是來試水的。
看看我是不是真有這能力,看看我能不能再用一次。
而現在,我已經用了。
我翻身下馬,從馬袋裡取出新的布條,準備重新包紮左臂。動作剛做到一半,忽然停住。
地上,那張被火鳥焚毀的符紙殘片還在冒著青煙。我蹲下身,用刀尖撥開灰燼,露出底下尚未燒儘的一角。
上麵畫的不是驅邪陣,也不是縛鬼印。
是一枚扭曲的圖騰,形似鎖鏈纏繞心臟,邊緣刻著細密的小字。我看不清內容,但鎮魂令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像是警告。
我把殘片收入懷中,沒再看第二眼。
重新上馬後,我沒有立刻啟程。而是坐在鞍上,閉眼調息。識海中,鎮魂令緩慢吸收著空氣中殘留的怨氣,一點一點補回剛才消耗的力量。每一次煉化,都伴隨著細微的灼痛,像是有針在刮骨頭。
但我必須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