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從窗縫鑽進來,吹得燭火偏了一下。我站在內室案前,指尖還殘留著契約紙麵的粗糙觸感。那三道焦痕已經錄檔入庫,可我心裡清楚,壓下黑袍中年人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場試探的開始。
我沒有點燈,隻讓一縷淨靈火浮在掌心,微光映著牆壁投出淡淡的影。剛才在茶樓二層晃動的簾子,還有那一瞬即逝的魂力擾動,像根細線纏在神經上。我不信巧合。
於是沒回房,而是沿著居所外牆走了一圈,在窗台、簷角、門縫處悄悄布了幾絲淨靈火線——極淡,幾乎看不見,一旦有活物靠近,便會輕微震顫。這是我從現代帶出來的習慣:被動防禦不如主動預警。
直到子時將近,我剛解了外袍準備歇下,左手邊第三根火線突然傳來一絲波動。
很輕,像是風吹過樹葉,但我知道,那是有人踩斷了無形的感知網。
我立刻套上外袍,匕首滑入袖中,推門而出。巷子裡靜得很,隻有遠處更鼓敲了兩聲。我順著火線指引的方向疾行,腳步落地無聲。轉過兩個彎,前方巷口忽然掠過一道人影。
太快了。
他貼著牆根移動,身形瘦削,動作利落得不像尋常探子。我追上去時,隻看見地麵有一小片濕痕,像是汗水滴落後的殘跡。我蹲下身,指尖輕觸那塊青磚,涼意滲進皮膚。
識海中的鎮魂令輕輕一震,我催動它釋放出一縷淨靈火,低懸於地。火光不亮,卻能照見細微痕跡。磚縫裡,半枚腳印若隱若現,鞋底紋路奇特,呈交錯菱形,像是特製軍靴。
再往前幾步,火光照到一塊碎玉。
我拾起來,拇指摩挲邊緣。斷裂處參差,顯然是被人硬掰開的。玉質溫潤,雕工古樸,“賀”字刻在中央,筆畫深峻有力,不是市麵上常見的樣式。這姓氏太敏感,我不可能忽略。
南宮景澄的王府,姓“賀”的人不多,但每一個都與他關係匪淺。
我把玉佩收進袖袋,站起身環顧四周。那人早已不見蹤影,連魂力波動都被某種手段遮掩住了。這不是普通暗探能做到的事。他要麼受過專門訓練,要麼身上帶著壓製氣息的符器。
我轉身回居所,路上沒再發現異常。可越是這樣,越讓我覺得不對勁。他們不是來抓我回去的——如果是那樣,直接動手就行,沒必要留下痕跡。這是監視,是試探,是在確認我的反應速度和應對方式。
說明,他們在觀察我,而不是控製我。
這個念頭讓我脊背發緊。
第二天天剛亮,我就去了行會側廳。這裡平日是執事們交接文書的地方,清晨人少,適合打聽消息。我坐在角落的長凳上,故意把契約攤開在膝頭,三道焦痕朝上。
不多時,一個穿灰袍的小二端著茶盤走過來。他年紀不大,臉很普通,眼神卻格外穩。我認得他,這幾日送水遞飯都是他,話少,做事利索。
他放下茶盞,目光在我膝上的契約上停了一瞬。
我抬起眼:“昨夜可有人來找過我?”
他沒立刻答,而是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注意這邊,才低聲說:“有個穿黑甲的人,子時前後來的。問你住哪,什麼時候出發去無憂村。”
我手指不動,聲音也沒變:“你怎麼回的?”
“我說不知道。”他頓了頓,“他臨走前說了句——‘王妃該回府了’。”
屋裡忽然安靜下來。窗外有人走過,腳步聲遠去。
我沒說話,隻是慢慢將契約折好,塞進衣襟內袋。那句話聽著像威脅,可我知道,它是信號。南宮景澄在提醒我,他盯得住我的一舉一動,哪怕我以為自己藏得多好。
可問題在於……那個黑影,真的是王府派來的嗎?
如果是,為何要留下半塊玉佩?那不像他們的風格。南宮景澄若想抓我,不會用這種迂回手段。除非——有人擅自行動,或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