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裡那股焦味還沒散。
我站在巷口,盯著門楣上那張黃紙。它被釘在木框邊緣,紙角隨風輕顫,露出底下半張臉——左眼角那道細疤畫得極準,像是有人親手摸過我的皮膚,一筆一劃刻上去的。
黑袍除鬼師從屋裡走出來時,手裡還攥著符紙包。他腳步一頓,目光落在畫像上,整個人僵住了。下一瞬,他猛地抬手將畫撕下,動作快得幾乎帶起一陣風。
“他們……怎麼知道你是鎮魂觀的人?”他聲音壓得很低,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我沒有立刻回答。右手緩緩探出,指尖輕觸那張被撕下的懸賞令。紙麵殘留一絲微弱的魂力波動,像是有人用神識掃過一遍又一遍,最後才定稿。
鎮魂令在我識海中悄然浮現。
心念微動,一縷極細的淨靈火自意識深處遊出,順著指尖纏上紙麵。火絲無聲蔓延,沿著墨線爬行,最終停在那道疤痕的起筆處。
記憶殘影浮現。
昏暗密室,石壁滲水。一名黑甲暗衛跪在地上,頭顱微微後仰,雙眼空洞。他額前浮著一道漆黑符印,正緩緩旋轉,像一口深井在抽吸什麼。他的嘴微微張開,卻發不出聲,隻有腦中記憶如霧般被抽出,在空中扭曲成字——“鎮魂觀餘孽”。
畫麵戛然而止。
我收回淨靈火,呼吸未亂。
“不是猜的。”我說,“是挖出來的。”
黑袍除鬼師臉色變了:“你動過他的記憶?”
“我追溯過。”我將畫像折成小塊,塞進袖袋,“但他沒撐住。皇室用了搜魂術,把那一段硬生生抽了出去。”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喉結滾動了一下:“所以現在,不隻是無憂村的事了。他們要的是你這個人,活捉。”
我點頭。
“萬兩黃金,夠買通整個東市的乞丐日夜蹲守。”他苦笑一聲,“更麻煩的是,這張畫貼在這兒,不是為了通知百姓——是為了讓我們看見。”
我抬眼看向對麵窗戶。燈影晃動,屋內陳設清晰可辨。有人能從外麵看清我們的一舉一動。
“這不是第一張貼出來的地方。”我說,“這隻是離我們最近的一張。”
他沉默片刻,忽然問:“紫袍老者那邊……會不會有危險?”
“他采買的路線和我們分開,暫時安全。”我頓了頓,“但不能再等三日了。丹爐必須提前毀掉。”
“可計劃還沒完成!破陣鈴還沒到手,禁製節點也沒勘測完——”
“那就改計劃。”我打斷他,“敵人已經知道我們要動手,隻是不知道時間。我們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他們還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會去。”
他皺眉:“你是說……反其道而行?”
“不是反其道。”我看著手中玉佩,它仍在發熱,像一塊捂在掌心的炭,“是讓他們以為我會躲,然後趁他們鬆懈時衝進去。”
他咬了咬牙:“那你打算怎麼出門?全城都在找這張臉。”
我伸手按住袖袋裡的玉佩,低聲說:“換一張臉。”
他愣了一下:“你要易容?”
“不止是易容。”我抬頭看他,“我要變成另一個人——一個誰也不會懷疑會跟鎮魂觀有關的人。”
他遲疑片刻:“可市麵上的易容藥最多遮三天,而且一旦出汗或遇水就會脫落……”
“我知道哪裡有不會脫的。”我說,“南市有個老郎中,專治皮疾,他那兒有種藥膏,能讓皮膚起皺發黃,像久病之人。配上舊衣和跛腳走姿,沒人會多看一眼。”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終於點頭:“我去準備藥和衣服。”
“彆買新的。”我提醒他,“舊貨攤上的粗布衣,穿過的,帶汗味的那種。越臟越好。”
他轉身要走,又被我叫住。
“等等。”我從懷裡取出一枚銅錢,遞給他,“去西巷口那個賣糖糕的老嫗那兒買兩塊芝麻糖,當麵付錢,回來時繞道北井坊,看看有沒有人跟著。”
他接過銅錢,眼神微動:“你在查內鬼?”
“我隻是不想再被人盯到家門口。”我說,“去吧,動作快點。”
他點點頭,身影很快隱入巷尾。
我獨自站在門前,手指再次撫過玉佩。
它還在熱。
不是因為靠近地圖標記那麼簡單。這熱度像是某種回應——每當皇室啟動與鎮魂觀相關的追蹤機製,它就會發燙。它不僅是鑰匙,更像是一個感應器,連接著某個更大的陣法。
我閉了閉眼,識海中的鎮魂令輕輕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