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灰燼從身後飄散,我走在山道上,腳底踩著碎石發出輕微的響動。識海深處那枚鎮魂令還在緩緩流轉,溫熱未退,像是剛經曆過一場漫長的燃燒。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經脈仍有滯澀,每走一步,肩胛骨下方就傳來一陣細密的抽痛,像有絲線在體內拉扯。
身後腳步聲停了。
我沒有回頭,但能察覺到氣氛變了。紫袍老者和黑袍除鬼師不再緊隨其後,而是立在原地,沉默得有些異常。
下一瞬,一道身影從側後方走出,單膝觸地,動作乾脆利落,沒有半分遲疑。
是黑袍除鬼師。
他低著頭,雙手扶住地麵,額頭幾乎貼上泥土。“之前是我有眼無珠,誤將真龍當凡雀,請受我一拜!”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近乎撕裂尊嚴的誠懇。我不曾想到,這個一路上對我冷言冷語、質疑不斷的男人,會以這樣的方式低頭。
我停下腳步,指尖微微蜷起。
“起來。”我說,語氣平緩,“我不需要你的禮。”
他沒動,反而更深地俯下身:“那一朵金蓮燃起時,我看見了寒魄訣崩解的瞬間。那種火……不是術法,是道本身。而我竟以為你隻是僥幸得手。”
我輕輕歎了口氣,抬手虛扶了一下。他這才緩緩起身,抬頭看我時,眼眶泛紅,嘴唇抿成一條線。
“我不是為了讓人看清才出手的。”我說,“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
話音未落,另一道身影走近。紫袍老者站在我麵前,不再像從前那樣居高臨下地審視,而是與我對視,目光沉穩如古井。
“從今日起,”他說,“你便是除鬼師行會首席顧問。”
我眉梢微動。
這位置空懸多年,曾是鎮魂觀掌教專屬之位。如今由他親口授予,意味著整個行會三品以上修士都將聽我調遣。
“我不入行會。”我直接回絕。
他皺眉:“你不信任我們?”
“我信你們此刻的心意。”我看著他,“但我不能被名號束縛。我要去的地方,未必是你們能同行的路。”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好一句‘不能同行’。可你知不知道,這百年來,多少人爭破頭想坐上那個位置?你倒好,連牌子都沒看一眼就要走。”
“牌子不重要。”我說,“重要的是誰在做事。”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終於點頭:“你說得對。真正的首席,本就不在牌匾上。”
說完,他退開半步,站到了我左後方的位置,與我保持半步距離,姿態如同護法。
我繼續向前走。他們跟上來,腳步比之前更輕,也更穩。
路上再無人說話。遠處的小隊成員遠遠綴著,神情肅然。有人低聲議論,聲音壓得很低,但我仍聽見了一句:“她真是鎮魂觀的人?”
“不然呢?”另一人答,“誰能用淨靈火渡百魂?那是失傳百年的本事。”
我聽著,沒有回應。這些話早已不再讓我心動。我知道自己是誰,也清楚該往哪裡去。
天色漸暗,官道兩側的樹影拉長。我們騎上了馬,蹄聲敲在石板路上,節奏平穩。我握著韁繩的手指還在微微發顫,那是淨靈火反噬留下的痕跡。每一次催動它,都會消耗神魂,哪怕鎮魂令能自行恢複,身體也需時間修補。
黑袍除鬼師策馬靠近了些,聲音低沉:“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回王府。”我說。
他愣了一下:“你還回去?”
“那裡是我的身份所在。”我淡淡道,“隻要我還頂著許千念的名字,就得回去。”
“可南宮景澄不會放任你自由行動。”他提醒道,“他是病態的掌控者,一旦發現你不在掌控中,一定會逼你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