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掌心那道紅痕,形狀像極了北鬥第七星,可它不是燙傷,也不是烙印。它是回應——玉簡在認主,但它等的從來不是我。
綠蘿走後,屋裡安靜得隻剩燭火輕微的劈啪聲。我將玉簡貼回胸口暗袋,指尖還殘留著剛才那陣震動的餘感。它不再隻是死物,而是有了某種節奏,像是在等待什麼時機。
南宮景澄半個時辰後要來查我的晨課?嗬,他從不關心這些瑣事,突然臨檢,定是墨影報了信。
我走到床邊,掀開底板夾層,取出那本《玄脈殘卷·卷三》。綠蘿藏得好,封麵依舊朝下,邊角露出半截星軌圖。我沒點燈,隻借著窗外透進的一線月光翻開書頁。手指微顫,並非因懼怕,而是識海中的鎮魂令已悄然浮現,銀光流轉,淨靈火順著經脈緩緩滲出,覆上指尖。
這書不能用尋常方式讀。
我蘸了點唾液,輕輕抹過紙麵。刹那間,原本空白的側欄浮現出血色符紋,扭曲如藤蔓纏繞,字跡陰冷:
“引生魂九縷,祭北鬥位,可通幽冥之門。”
我呼吸一滯。
生魂——活人尚未離體的魂魄,需以秘法抽離,痛苦萬分,且陽氣越盛者,效用越強。而無憂村失蹤的女子,皆為妙齡,麵容清秀,氣血充盈,正是最佳祭品。
再往下看,一行小字浮現:“術成三日,血幣漫天,喜鵲鳴於夜,實為魂哭化音。”
喜鵲?那夜我在茶館聽百姓議論,說無憂村半夜有血色冥幣飛舞,還有喜鵲叫。人人道是奇景,卻不知那是亡魂哀嚎所化之聲!
我合上書,靠在牆邊閉眼回想。每夜三更,冥幣自林中升起,排列成北鬥之形,與書中“祭北鬥位”完全吻合。這不是鬼王作祟,是有人在布陣煉術!
是誰?
南宮景澄。
這個名字一旦跳出腦海,所有線索便如絲線收攏,擰成一根繩索,直勒咽喉。
他是王爺,手握兵權,卻對邊境異動毫不在意;他對我看似寵愛,實則步步監視;墨影身負禁術痕跡,分明是他安插的眼線……若他正在修煉纏魂術,那賜婚、死遁、追回,一切都不再是巧合。
他要一個順從的王妃,不是為了情愛,是為了讓她成為不知情的掩護,替他在明麵上維持仁德形象,好讓他在暗處行此逆天之事!
我睜開眼,燭火已被風吹得歪斜,映在牆上的人影拉得很長。我起身吹滅蠟燭,屋內頓時陷入昏暗。可就在這片黑裡,袖中玉簡又輕輕震了一下,比先前溫和,卻更加清晰,仿佛在催促什麼。
三日後……
宴?
我猛地記起,前幾日府中確有提及,三日後宮中設宴,各王府需攜眷出席。那時百官齊聚,皇室親臨,若真有什麼動作,必選那一夜。
正想著,窗外掠過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緊接著,“啪”地一聲輕響,一張折疊的紙條從窗縫飄落,掉在案前。
我未動,屏息聽著外頭動靜。腳步聲沒有,風也停了。
過了片刻,我才走近,拾起紙條展開。墨跡枯瘦,筆鋒淩厲,僅八字:
三日後宴,小心。
不是警告,是提醒。寫的人不敢署名,也不敢多言,但知道我會看懂。
誰會在這個時候給我傳信?不是綠蘿,她的字圓潤工整;也不是府中其他仆役,他們連字都不識幾個。
難道……是當年鎮魂觀舊部的後人?
我將紙條湊近殘燭點燃,火舌卷上紙角,迅速燒成灰燼。我端起桌上冷茶,把灰倒進去攪了兩圈,仰頭喝下。
不能留痕跡。
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看見過什麼。
我重新打開《玄脈殘卷》,翻到最後一頁。那裡有一行極小的批注,之前未曾注意:
“纏魂術非皇室獨傳,昔年曾落於鎮魂觀外門弟子之手,後因其殘害百姓,遭觀主親自封印,相關典籍儘毀。唯殘卷三存於玄赫藏書閣頂層密室,以血鑰鎖之。”
玄赫府……就是這座王府。
百年前,鎮魂觀被清算,第一座被皇室接管的封地,便是此處。而如今,纏魂術重現,偏偏就在南宮景澄手中?
我不信這是巧合。
母親留下的斷玉佩還在匣中,一直未能開啟。若這玉簡真是血脈共鳴之物,那她當年為何要將它藏起?是不是早就料到今日?
我閉目調息,識海中鎮魂令緩緩旋轉,淨靈火如細流般遊走全身,壓製玉簡的躁動。它還在發熱,但已被控製住。我能感覺到它內部有種力量在積蓄,像是被封印太久,終於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若南宮景澄真在練纏魂術,那他必然需要更多生魂。無憂村隻是開始,接下來必定還有彆的村落遭殃。而三日後宮宴,或許是他的最後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