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麻煩?”
做鬼還不能隨心所欲?
我眉尖微蹙,心裡多少有點不開心。
秉承著落袋為安的宗旨,那墓主人的魂魄一天沒進入我的捉鬼袋,我心裡就念念不忘。
要知道,在如今這個術士橫行的年代,想要捕捉一隻凶戾的陰魂有多不容易。
“忘了在玉山村的時候,岑家多少次落於村民的口誅筆伐中嗎?”徐敘意味深長的解釋道。
這提醒瞬間勾起了那些沉在記憶深處的晦暗碎片。
玉山村每次出事,村民們總能憑著捕風捉影的蛛絲馬跡將岑家論為罪魁禍首。
徐敘的考慮並非沒有道理。
除了銀珠,我們都是在這世間有著明確身份的人。
而虞覓……她踏入皮匠鋪的那一刻,陽間的身份便已被徹底抹去。
就連跟我們出門住酒店,都隻能用我的證件多開一間房和銀珠同住。
她是懸在陰陽邊緣的影子,一旦她暴露在公眾視野,便會引來麻煩。
即使她已經嫁給了身為閻王爺的厲殊,可她若想安然在這陽間生活,厲殊的手也伸不了這麼長。
如今漁村出了人命,若我們一行人不巧撞上前來查案的警察,便會卷入這無妄的旋渦。
警局,我們都去不得。
尤其三才觀的人還在四處尋找我們的下落。
思及此處,心底那點對墓主魂魄蠢蠢欲動的貪婪,終是被強行按捺下去。
我退了一步,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就等三日,三日後,我要吃飯。”
我對自己的要求比較嚴格。
說是三天吃一頓,便是三天一頓。
多一天是放縱,少一天是虧欠,都不得行。
“嗯。”徐敘應得乾脆。
天色已晚,除了我和銀珠,他們都需要正常休息。
岑蒼棲眉宇間已染上倦色。
“她怎麼辦?”我學著徐敘方才的樣子,指尖挑起小鬼那枯黃細軟的羊角辮,輕輕拎了拎,竟覺得有些意思。
“重新塞回捉鬼袋,不會被裡頭那些凶神惡煞的老鬼欺負嗎?”
“不會,”徐敘言簡意賅,隨即抬手,修長指尖懸於小鬼頭頂寸許之處。
嘴唇嗡動念念有詞。
估計又是在念什麼咒術。
片刻,一層肉眼可見的、如同水波般微微蕩漾的半透明屏障憑空浮現,將小鬼那孱弱的魂體溫柔地籠罩其中。
仿佛隔絕了外界的凶戾。
這才將她重新送入了那方寸的捉鬼袋內。
“……怪可憐的。”虞覓的目光停留在已然收束緊縛的捉鬼袋上,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
“嗯,”我低聲附和,“死時年紀比我還小。”
處境也比我艱難的多。
十四五歲的年紀,便淪為了其他陰魂的所有物,侍奉在那凶戾的墓主身側百年之久。
還生存在那樣一群凶神惡煞的鬼魂之中,想必受儘了欺負。
而我,不過是在一場無知無覺的長眠中渾噩了三百年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