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覓如鯁在喉般,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
空氣中隱約彌漫著舊木頭和店內肉臊麵的味道。
這間小小的麵店,是她貧瘠童年裡為數不多閃著光的地方。
老人驟然離世,那份猝不及防的悲慟無聲地漫過她的心間。
她沉默良久,才緩緩伸出手,指尖微顫,接過了張老太遞來的那串冰涼鑰匙。
鎖芯轉動時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張奶奶,您要取什麼東西?”
“取完東西,我的朋友會幫你超度魂魄,”虞覓的目光落在老人略顯透明的影子上,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
“你該去你該去的地方了。”
如果張老太的魂魄不及時得到超度,這江柳縣便會又多出一樁禍事。
僵屍我雖沒見過,但也有所耳聞。
吸活人血為壯大自己的力量,六親不認,滿心隻有殺戮。
“老頭子他……”張老太一聽見自己的魂魄要離開陽間,原本平靜的魂體驟然波動起來。
那雙已經失去血肉溫度、顯得有些僵硬枯槁的手,猛地捂住了她蒼老的麵龐。
狹小的麵店裡,充斥著她難言的悲慟。
都說養兒防老,我此刻忽然能明白即使如今這人人都不願意生孩子的年代,卻仍有人固執的想要一個孩子陪伴於身側。
無關其他,那個孩子僅僅隻是兩個人情感的寄托,以及一方離世後留給另一方的遺物。
是彼此存在過的證明,是漫長歲月裡互相依偎的憑證。
如果老兩口有個孩子,在此刻她便不會陷入如此兩難的境地。
隻要父母相愛,孩子也隻會是幸福的。
是他們傾儘所有心血澆灌的生命延續。
“張奶奶,”虞覓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眼神堅定,“我最近都會留在江柳縣,張爺爺……我來替您照顧。”
她一字一句,鄭重地許下承諾,“您放心走吧。”
眼看虞覓已經念及曾經的情分做到了這一步,張老太顫抖的肩膀漸漸平複下來。
她不再言語,默默轉身,步履略顯蹣跚地走向後廚。
在那沾滿油煙氣息的圍裙口袋裡,她摸索著,最終掏出一件用紅繩仔細串起的人指骨。
小心翼翼地揣進了衣兜。
這一舉動被我們儘收眼底。
念及老人滯留陽世的時間已所剩無幾,虞覓終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
“奶奶,”她的聲音很輕,帶著試探,“您……為何常年戴著這樣一節人骨?”她直白地點破了那物件的本質。
“夜黑風大,”張老太的聲音幽幽傳來,帶著一絲疲憊,“等回了家,再與你細說。”
鎖好店門,她佇立門前,久久凝望著那塊曆經風霜、字跡已模糊暗淡的舊招牌。
仿佛在做最後的訣彆。
虞覓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眼底是對這熟悉店鋪深深的眷戀。
我能感覺到,這節指骨對她來說很重要。
哪怕張老頭病弱在床,她也要特意跑這一趟來取這東西。
這家開了多年的麵店,承載了多少人匆匆而過的歲月與舌尖的記憶。
連嗚咽的秋風似乎都裹挾著物是人非的悲涼,人走茶涼,莫過於此。
我們默不作聲的跟在張老太的身後,穿過了這條小巷,拐入另一條小巷。
在一座寂靜清冷的破舊小院前停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