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了縣裡的赤腳大夫來看,人家隻說近來天氣變冷,老頭子年紀大了,感染了風寒。”
“靜養幾日便好。”
“我鬆了口氣啊,可我已經沒有氣了。”她低頭看著自己枯槁冰冷的手,語氣悲涼。
“我已經是個死人了,身上冷得凍人,連一絲活氣兒都沒有,最怕的,就是被老頭子發現端倪。”
“給他喂藥時,手都抖得厲害,生怕他碰到我冰涼的手……”
“一天兩天,我發現自己身上開始散發出陣陣臭味。”
“那是死人的味道,捂不住,藏不了。”
“隻能勉強在屋裡點起了便宜的熏香,試圖遮蓋一點味道。”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死了還能像活人一樣正常行走,也沒有陰差來勾魂,但卻明白,我陪不了老頭子多久了……”
“於是我再次想起了那個男人的話,期盼著這節人指骨能再救老頭子一命,讓他快點好起來。”
“所以我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拖著這副越來越僵硬的身子,一步一步,蹣跚著挪出家門,回店裡去取那截指骨。”
她解釋道,“前日不知怎的,那根紅繩突然就斷了,指骨掉出來,我順手就塞進了乾活穿的圍裙兜裡。人老了,記性差,當晚竟忘了帶回家……”
張老太長歎一口虛無的氣,將自己半生的離奇經曆都說了個遍。
她並非用了什麼邪法強留魂魄,更不知這樣下去,自己終將化為嗜血殘暴、六親不認的僵屍。
她所求的,不過是多留一刻,再多照顧病榻上相伴一生的老伴兒一刻。
“這人指骨……”我心中一動,對自身屍骨的執念,以及它與三才觀的淵源,讓我對這截骨頭莫名地升起強烈的渴望,“能……讓我看看嗎?”
“這東西,如今對我這老太婆來說,已經是沒什麼用處了。”張老太說著便顫顫巍巍伸出手,將那截人指骨遞到了我麵前。
剛準備伸手接過,徐敘便眼疾手快的奪了過去。
“這東西……不對勁。”他淡淡瞥了我一眼,帶著警示的意味,旋即低下頭,手指小心翼翼地撚動,全神貫注地審視著掌中那截小小的骨頭。
張老太渾濁的眼裡透出困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小夥子,你……能瞧出什麼門道?”
徐敘沉默了片刻,指腹細致地摩挲著骨頭的每一寸紋理,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
“不瞞您說,我也是從那三才觀裡……逃出來的。”
也許是徐敘與當年那個男人有著相同的遭遇,張老太眼裡不禁泛起一絲激動的光芒。
“那你……那你可還見過他?”她急切地追問,憑著模糊而深刻的記憶,努力描繪著當年那個男人的輪廓,“他……他後來怎麼樣了?”
徐敘卻緩緩搖頭。
“觀中年紀大些的道長,我隻認得領我入門的師父,他……身形敦實,並非您描述的那般清瘦高挑,年歲……也對不上。”
張老太眼中的光瞬間黯淡下去,化作一聲悠長沉重的歎息,語氣裡滿是遺憾,“唉……那看來,他怕是……怕是早遭了不測……”
那個隻有一麵之緣,因一碗素麵結下善緣,最終救了他們兩條性命的男人,終究是沒能善終。
“這指骨……”徐敘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中的骨頭上,他摩挲著指骨的一處細微凹陷,語氣異常肯定,“是女人的指骨。”
他抬起頭,目光深邃地看向我,“而且……年代久遠。”
我按捺住內心的激動,靜靜等待他將這指骨檢查完交到我手中。
隻見徐敘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縈繞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