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陳默的靴底碾過碎石路時，聽見林晚星倒抽了口冷氣。
高牆電網在晨霧裡泛著冷鐵色，廢棄汽車廠的巨型廠房骨架像被啃剩的獸骨，鏽跡斑斑的傳送帶懸在半空，斷裂處纏著暗褐色的血漬。兩名荷槍實彈的守衛正用金屬探測器掃過幸存者的行李，探測器接觸到陳默胸口時發出尖銳蜂鳴——他下意識攥緊衣襟裡的青靈玉，掌心的汗濡濕了冰涼的玉麵。
“拿出來。”守衛的槍托在地麵頓了頓，靴尖踢向他的腳踝。
青靈玉暴露在晨光裡的瞬間，周圍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響。淡綠色的光暈在玉身流轉，竟將守衛肩頭落著的幾點濁瘴灰霧蒸騰成白煙。陳默注意到右側了望塔上有人影動了動，那個昨天在超市救下他們的隊長李剛正舉著望遠鏡，鏡片反射的光在他眉骨的疤痕上晃了晃。
“秦老大要見你。”李剛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其他人去登記處。”
林晚星的手指突然攥住他的袖口，指節泛白。陳默低頭時，看見她淺藍色防護服的肘部磨出了破洞，露出的皮膚還沾著圖書館的灰塵。“我跟你一起去。”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固執，像災變那天在樓梯間裡，她攥著急救包不肯鬆手時一樣。
“醫療隊員跟我走。”穿白大褂的女人突然喊道，胸前的紅十字在灰霧裡格外刺眼。她掃過林晚星指尖未褪的光粒，眼神亮了亮，“你是治愈係？跟我來醫療隊，那邊有乾淨的水。”
林晚星的手指僵了僵。陳默能感覺到她掌心的顫抖——從醫學院宿舍到這裡，他們的影子始終交疊在一起，可此刻那道無形的線正被硬生生扯斷。他抬手碰了碰她高馬尾上的塑料發圈，那是災變前在超市買的，此刻已經磨出毛邊：“去醫療隊，我很快來找你。”
青靈玉的光暈突然溫熱起來，像是在呼應他的話。
沈凝霜在這時忽然動了。她的黑色皮衣上還凝著昨晚的冰碴，走過陳默身邊時，冰藍色的眼眸掃過他緊握青靈玉的手：“彆死。”三個字像冰珠砸在鐵板上，脆生生地裂成兩半，卻讓陳默莫名鬆了口氣。
守衛押著他走向主廠房時，陳默數著腳下的血漬。第17道暗紅色痕跡在傳送帶上蜿蜒，儘頭是間用防彈玻璃隔開的辦公室，窗台上擺著盆半死不活的綠蘿——在這滿眼鐵鏽與血腥的地方，那點綠反而顯得詭異。
“把玉放下。”
辦公桌後的男人轉過來時，陳默聞到了臭氧的味道。絡腮胡遮不住他下頜的疤痕，左臂裸露的皮膚上，雷紋紋身從手肘蔓延到鎖骨，像是有藍色閃電在皮膚下遊走。秦峰的手指在桌麵上敲出規律的節奏，目光落在青靈玉上時，瞳孔微微收縮：“昨天王虎的事，李剛跟我說了。”
陳默的指尖在桌沿掐出白痕。他想起昨夜王虎撲過來時，冰異能在掌心炸開的刺痛，還有斧刃砍進血肉的滯澀感。
“這玉能淨化多少範圍？”秦峰突然起身，雷紋在他抬手時亮起微光。陳默隻覺一股電流擦著頭皮掠過，青靈玉猛地發燙，淡綠色的光暈瞬間擴散到整個辦公室——角落裡堆著的壓縮糧包裝袋上，原本附著的灰霧正滋滋消融。
“十平米。”陳默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秦峰眼裡的光。那是混雜著貪婪與狂喜的神色，和圖書館裡趙強盯著急救包時一模一樣。
秦峰突然笑了，笑聲震得窗台上的綠蘿抖落片枯葉：“有意思。你暫時住普通區，每天來異能區報道。”他將塊金屬牌推過來，上麵刻著“d73”，“憑這個領物資，彆給我惹事。”
陳默捏著金屬牌走出辦公室時，正撞見沈凝霜被兩名穿白大褂的人圍住。其中個戴眼鏡的男人舉著掃描儀，鏡片後的眼睛發亮：“冰係b級，純度92，歸入異能儲備庫a區。”沈凝霜的指尖凝出細冰碴，卻在對方亮出的藍色徽章時收了手——徽章上的雪花紋路，竟與她腰間玉佩的花紋隱隱相合。
“陳默！”
林晚星的聲音從右側傳來。她正被位護士拉著往消毒通道走，淺藍色防護服換成了條紋病號服，頭發鬆鬆地挽在腦後，露出的脖頸上還沾著塊沒擦淨的血漬。“醫療隊在三號廠房，我問過了，普通區往那邊走——”她的話被消毒水的霧氣吞沒，最後那個眼神卻像烙鐵，燙在陳默的視網膜上。
普通區的帳篷像發黴的蘑菇擠在廢棄停車場裡。陳默找到標著d區的區域時，正看見個瘦骨嶙峋的男孩用石塊砸向另個女孩的飯盒。灰色的粥湯濺在帳篷布上，混著汙泥變成暗褐色。
“新來的？”隔壁帳篷的帆布掀開，個缺了門牙的老頭探出頭，手裡攥著塊皺巴巴的積分卡，“這地方規矩得記牢：異能者的屎都是香的，咱們這些廢人，活著就得夾著尾巴。”
陳默低頭看著金屬牌上的“d73”，突然想起李剛昨天說的話。他摸出青靈玉貼在胸口，玉麵的涼意透過衣襟滲進來，壓下了喉嚨口的腥甜——從醫學院到這裡，他們好像隻是從個囚籠，走進了個更大的鋼鐵囚籠。
暮色漫過帳篷頂時，陳默聽見遠處傳來爆炸聲。他掀開帆布望去，異能區的方向正騰起紫色火光，有人影在火光裡飛掠，藍色的雷電與紅色的火焰在半空交織，像場盛大而殘酷的煙火。
“又在試煉新人了。”老頭啃著塊乾硬的壓縮餅，碎屑掉在滿是補丁的衣襟上，“聽說過任務積分不？殺隻d級腐屍給1分，c級5分。咱們普通區想喝口乾淨水，得攢3分呢。”
陳默的指尖摩挲著青靈玉。他想起林晚星被消毒水霧氣模糊的臉，想起沈凝霜冰藍色眼眸裡一閃而過的警惕，還有秦峰那道仿佛能劈開一切的雷紋紋身。
夜色漸深時，他摸出藏在靴底的消防斧。斧刃上的缺口還沾著王虎的血，在月光下泛著暗紫色。陳默對著帳篷布的陰影揮動斧頭，淡綠色的靈氣順著手臂流轉，在斧刃凝結出薄薄一層光膜——他突然明白，這鋼鐵囚籠裡最鋒利的武器，從來不是那些冰冷的槍炮。
遠處的異能區又炸開團火光，陳默握緊斧頭，青靈玉的光暈在掌心明明滅滅，像一粒不肯熄滅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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