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象征著安全的陽光,如同金色的探照燈,穿透地下停車場的巨大通風口,斑駁地灑在眾人滿是塵土和血汙的身上時,劫後餘生的疲憊感,如同遲到了一個世紀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惡狼小隊”的每一個人。
他們贏了。
以一種連他們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姿態,贏得了這場三方亂戰的最終勝利。
但此刻,沒有人歡呼。
亢奮的腎上腺素如潮水般褪去,隻剩下深入骨髓的酸痛和精神被過度拉伸後的虛脫。他們像一群剛剛經過血戰的孤狼,沉默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著粗氣,眼神卻依舊本能地、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每一寸黑暗,仿佛隨時還會有敵人從陰影裡撲出來。
“原地休整,十分鐘。”
林澈的聲音,如同冰塊掉進沸水,打破了這片高壓下的寂靜。
他靠在一輛早已鏽蝕成鏤空鐵殼的廢棄汽車上,從戰術背心中取出一塊高能量壓縮餅乾,麵無表情地小口咀嚼著。他的動作很慢,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充滿了某種獨特的韻律感,仿佛不是在補充能量,而是在進行某種古老而莊重的儀式。
隊員們聞言,緊繃的身體這才敢徹底鬆懈下來,一個個像被抽掉了骨頭,癱坐在地。
猴子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那顆從王蠍身上繳獲的、閃爍著幽光的鬣狗獠牙,用袖子擦了又擦,咧著嘴傻笑,臉上是藏不住的“發大財了”的得意。
劉猛則愛不釋手地撫摸著他那麵新增了數道猙獰彈痕的重盾,那眼神,比看自己剛過門的媳婦還要溫柔。
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味著剛才那場酣暢淋漓又如夢似幻的勝利。
“劉猛。”
林澈的聲音,平淡卻極具穿透力,毫無征兆地響起。
劉猛一個激靈,瞬間挺直了腰杆,像個被教導主任突然點名的學生:“到!隊長!”
“現在我們來複盤一下的戰鬥,麵對兩隻霍隊和王蠍的戰鬥中,你一共格擋了十九次有效攻擊。”林澈的眼睛半眯著,仿佛腦子裡有一台超級計算機在回放錄像,每一個字都清晰得如同手術刀,“其中,有三次,你的盾牌角度偏移了超過十五度。如果對方的武器不是能量步槍,而是大口徑實體穿甲彈,你的左臂現在已經是一灘混著骨頭渣的肉泥。”
劉猛臉上的傻笑,瞬間凝固。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完好無損的左臂,後背驚出了一身白毛汗。
“猴子。”
“啊?到!到!老大!”猴子手一抖,差點把那顆寶貝獠牙給扔出去。
“你的速度很快,在偷襲最後一個敵人時,你的爆發速度甚至短暫摸到了c級中階的門檻。”林澈先是肯定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變得冰冷刺骨,“但你在得手後,有一個零點三秒毫無意義的停頓。你在……欣賞你的戰果,對嗎?”
“如果當時他身邊還有第二個敵人,這零點三秒,足夠一發能量彈彈,從你的後腦勺鑽進去,再從你的眉心炸出來,把你那點小得意,連同你的腦漿,一起糊在牆上。”
猴子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他仿佛能感覺到那顆虛擬的子彈,正冰冷地貼著他的頭皮,一股尿意差點沒憋住。
“陳雪。”
高處,傳來一聲清冷的“在”,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你的第一槍,堪稱完美。但你的第二槍,晚了零點七秒。”林澈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直視她隱藏在瞄準鏡後的雙眼,“你在猶豫。你在計算,是應該優先射殺對劉猛威脅最大的敵人,還是應該優先解決那個可能逃跑的漏網之魚。”
“記住,戰場上,沒有最優解,隻有最快解。你的猶豫,差點讓劉猛的側翼被撕開一個致命的口子。”
陳雪握著狙擊槍冰冷槍身的手,猛地一緊,指節泛白。
“林薇……”
“小王……”
林澈的聲音,如同最精準的戰術分析儀,將最近戰鬥中,每一個隊員,哪怕是最細微的失誤、一個不必要的戰術動作、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毫不留情地、血淋淋地剖析出來,暴露在所有人麵前。
他沒有責罵,沒有懲罰,隻是用一種冰冷到不近人情的語氣,告訴他們——你們離死亡,曾經有多近。
剛剛還沉浸在勝利喜悅和劫後餘生慶幸中的隊員們,此刻如墜冰窟。
他們引以為傲的勝利,在隊長的眼中,竟然是如此的漏洞百出,充滿了致命的破綻,就像一件外表華麗內裡卻滿是窟窿的衣服。
那股剛剛燃起的驕傲與自信,瞬間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透心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自身不足的清醒認知,以及對林澈那非人般洞察力的……極致敬畏。
“記住你們犯下的每一個錯誤。”
林澈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餅乾屑,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感情波動。
“把它刻進你們的骨頭裡,融入你們的血液裡。”
“因為下一次,你們很可能沒有機會再聽我複盤了。你們的墓誌銘上,隻會刻著一個詞——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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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出發。返回地麵集合點。”
……
與此同時,天穹城,a級戰略監控室內。
氣氛,壓抑得像是暴風雨前的海麵,連空氣都粘稠得讓人無法呼吸。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代表著第十小隊的光點,在沉寂了近1天後,終於他媽的重新亮了起來,並且……正在以一個無比穩定的速度,向著預定的集合點前進。
“報告!第十小隊信號恢複!生命體征……全員正常!”一名技術員的聲音,帶著見了鬼般的顫抖,劃破了死寂。
“什麼?!”
奧古斯都將軍猛地從座位上站起,那雙如同雄獅般的眼眸,死死地盯著屏幕,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