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那批繡品在廠礦家屬院的意外熱賣,像一陣不脛而走的風,悄悄吹回了村裡,也似乎…吹回了縣供銷社。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蘇晚正在院裡晾曬剛洗好的布料,忽聽得院門外有人喊她的名字。抬頭一看,竟是縣供銷社那個王經理,推著自行車,正站在籬笆外朝裡張望。
蘇晚心裡咯噔一下,第一反應是又出了什麼岔子。她擦擦手,快步走過去:“王經理?您怎麼來了?”
王經理臉上帶著些一路騎車的紅暈,笑容卻比上次在供銷社裡真切了不少:“蘇晚同誌,找你有點事。”她說著,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院裡掃,看到窗台下那架縫紉機和旁邊堆著的各色布料絲線,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她推車進來,也沒進屋,就站在院裡,開門見山:“上次你那些東西,雖然沒走成供銷社的路子,但我聽說…你在外麵賣得不錯?特彆是那繡了花的?”
蘇晚心下詫異,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麵上卻保持平靜:“托您的福,勉強換點嚼穀。”
王經理擺擺手:“甭跟我客氣。我今天來,是正經有事想跟你商量。”她壓低了些聲音,“上次那事兒,是我考慮不周。你這手藝,確實獨一份,光仿個樣子學不來精髓。咱們縣裡最近要開個‘工農兵商品交流會’,咱們供銷社也得拿出點像樣的、體現群眾智慧的手工藝品去參展。”
她頓了頓,看著蘇晚,眼神熱切起來:“我向上頭推薦了你做的那些繡活!領導看了樣品——就是我上次留下的那雙鞋墊——很感興趣!拍板了,要訂一批!數量不多,但要得急!交流會下下周就開,滿打滿算,就十天工夫!”
蘇晚的心猛地提了起來!供銷社的正式訂單!
“要…要多少?什麼樣的?”她聲音有些發緊。
“鞋墊二十雙,要最精巧的繡花樣子!挎包十個,樣子你定,要新穎好看!另外…”王經理從口袋裡掏出個小本子,“再要五件那種帶繡花的棉布罩衫,男女式都行,也要好看的繡花!料子我們供銷社可以按內部價批給你,但手工得你自己趕!”
她報出的數量和緊迫的時間,像一塊巨石砸進蘇晚心裡!喜悅僅僅持續了一瞬,就被巨大的壓力取代!
這麼多東西,十天!光是那五件罩衫,從裁剪到縫製到刺繡,就算她不眠不休,也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更何況還有三十件小件!
“王經理,這…時間太緊了…”蘇晚忍不住道,“我一個人怕是…”
“我知道緊!”王經理打斷她,語氣帶著不容商量的急切,“所以這才來找你想想辦法嘛!這可是代表咱們公社露臉的機會!做好了,以後還怕沒訂單?價格上不會虧待你,按件計,比市場價高兩成!料子錢可以先賒著,從貨款裡扣!”
利益的誘惑和時間的鞭子同時抽打下來。蘇晚看著王經理不容置疑的表情,知道這機會千載難逢,若是拒絕,恐怕就徹底斷了和供銷社的這條路。
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猶豫和畏難強行壓下去,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行!王經理,這活我接了!十天就十天!”
“好!爽快!”王經理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立刻從包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批條和布料單子,“料子你明天就去扯!這是定金!”她塞給蘇晚幾張毛票,“十天後,我派人來取貨!”
送走風風火火的王經理,蘇晚捏著那幾張輕飄飄卻又沉甸甸的票據說料單,站在院子裡,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十天…
她衝回屋裡,拿出紙筆,飛快地計算著工時。越算,心越涼。就算她每天隻睡兩三個小時,也絕對趕不完!尤其是那五件罩衫的刺繡,最是耗神費眼!
怎麼辦?
一個人不行…那就找人!
一個念頭猛地竄出來。村裡手腳麻利、針線活好的婦人不少!趙家嬸子,李家嫂子,還有前院陳婆婆,雖然年紀大了,但繡花是一把好手…
她把心一橫,也顧不上之前被仿冒抄襲的不快,立刻出門去找人。
事情比她想得順利,卻也複雜。
聽到有錢賺,還是給供銷社做活,幾個被找上的婦人都很心動。但一聽那苛刻的時間和要求,又都猶豫起來。
“晚晚,不是嬸子不幫你,這…這也太趕了…”
“是啊,家裡一攤子事呢,豬要喂,娃要帶…”
“繡花可是細發活,催不得的…”
蘇晚咬咬牙,直接亮出了王經理給的價格:“按件算錢!繡一雙鞋墊五毛!一個挎包八毛!一件罩衫上的大繡花兩塊!小繡花一塊!做一件罩衫的手工費另算三塊!十天之內做完,每人再多加五毛錢獎金!”
這個價錢,在當時的農村,絕對算得上豐厚!足以讓很多家庭動心!
婦人們頓時安靜下來,互相看著,眼神閃爍,顯然在進行激烈的權衡。
最終,趙家嬸子第一個拍了板:“成!俺接了!繡鞋墊和挎包俺包五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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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帶頭的,李家嫂子和另外兩個年輕媳婦也咬牙應承下來。陳婆婆眯著眼看了看蘇晚帶來的精致繡樣,也點點頭:“老婆子眼睛還行,大的繡不了,給你繡幾雙鞋墊上的小花樣還行。”
蘇晚長出一口氣,立刻分工,發放第一批布料和絲線,約定好每天傍晚統一在她這裡交一次貨,驗貨結算當天的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