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工廠的一百雙勞保鞋終於如期完工。
蘇晚將最後一雙鞋檢查完畢,放入包裝箱中,長長舒了一口氣。這半個月來的辛苦與焦慮,在這一刻化為了滿滿的成就感。
“大家都過來一下。”她招呼著正在收拾工作間的女工們。
女人們圍攏過來,臉上都帶著期待與忐忑。這是小作坊接到的第一個大訂單,不僅關係到每個人的收入,更關係到未來的發展。
蘇晚拿出一個小木盒,打開盒蓋,裡麵是一疊整理得整整齊齊的鈔票和幾張工業券。這是昨天軍工廠趙主任親自送來的一百雙鞋的貨款,整整二百五十元,對這個年代的農村家庭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這是咱們這批鞋的貨款。”蘇晚聲音清脆,難掩喜悅,“按照之前的約定,現在給大家發工錢。”
工作間裡頓時安靜下來,女人們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盯著那個木盒。
蘇晚拿出賬本,開始念名字和金額:“趙嬸子,做了二十雙鞋底,三十雙緔鞋,一共是四元錢。”
趙嬸子驚喜地接過錢,手都有些發抖:“這麼多?晚晚,你沒算錯吧?”
“沒錯,嬸子,這是您應得的。”蘇晚笑著繼續念,“桂花嫂,二十五雙鞋底,二十雙緔鞋,四元二毛五...”
一個個名字念下去,一個個女工領到工錢。秀雲細心,做的活計質量最好,額外得了五毛錢的獎勵;小娟速度快,雖然才學不久,也掙了三元多。最少的一位也拿到了兩元八角,相當於一個壯勞力下地乾活十天的工分價值。
女人們拿著錢,個個喜笑顏開,互相比較著,計劃著這筆意外之財的用途——給娃扯布做新衣、給老人買點紅糖、攢著過年割肉...
發完工錢,蘇晚仔細清點剩下的錢。扣除布料成本九十八元、輔料十五元、工錢支出三十七元五角,淨賺九十九元五角!這還不算那幾張寶貴的工業券。
握著厚厚一疊鈔票,蘇晚的手微微發抖。重生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實實在在的成就感。這不是前世那些虛無的數字,而是能真切改變家人生活的力量。
女工們陸續離開後,蘇晚還坐在工作間裡,對著那疊錢發呆。夕陽透過窗戶灑進來,為鈔票鍍上一層金光。
林長河從地裡回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蘇晚坐在工作台前,麵前攤著鈔票和賬本,眼神恍惚,嘴角卻帶著如夢似幻的微笑。
“怎麼了?”他走近,聲音不自覺地放輕。
蘇晚抬起頭,眼中閃著淚光,卻是喜悅的:“長河哥,我們賺到錢了!扣掉所有成本,還剩這麼多!”
她將錢推到林長河麵前,像個等待誇獎的孩子。
林長河看了看那疊鈔票,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複平靜:“你應得的。”
蘇晚卻搖搖頭:“是咱們應得的。沒有你幫忙,我做不到這些。”
她將錢整理好,鄭重地推到林長河麵前:“這些錢,你保管吧。”
這個舉動讓林長河愣了一下。在這個年代的農村,男人掌管財政是天經地義的事,但蘇晚主動交出經濟權,卻是一種無聲的信任與托付。
然而出乎蘇晚意料的是,林長河並沒有接過錢,而是將錢推回她麵前。
“你管錢,我放心。”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該怎麼用,你決定。”
蘇晚怔住了。在這個大多數家庭還為誰管錢鬨矛盾的年代,林長河卻如此輕易地將經濟大權交還給她,這是一種怎樣的信任與尊重?
“可是...”她還想說什麼。
林長河打斷她:“你比我會管錢。”說著,他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罕見的、清晰可見的笑容,“我看賬本就頭疼。”
這句近乎調侃的話讓蘇晚也笑了出來。她不再推辭,小心地將錢收好:“那好,我先保管著。咱們得好好規劃這筆錢怎麼用。”
晚飯後,蘇晚點上煤油燈,拿出紙筆,開始認真規劃這筆“巨款”的用途。
“首先得給爹買那個進口藥,”她在紙上寫下第一項,“醫生說那個藥效果好,就是貴,一個療程要十五元。”
林長河坐在對麵修補籮筐,聞言點頭:“該買。”
“然後得買床新被子,咱們那床棉被都硬了,冬天不暖和。”蘇晚繼續寫,“還得買點好米好麵,給爹娘補補身體。”
她一項項計劃著:家裡的屋頂該修了,廚房的鍋該換了,還得給林長河買雙新膠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