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過後,天氣陡然轉涼。清晨的薄霜覆蓋在田野上,在朝陽下閃著細碎的光。蘇晚像往常一樣早早來到作坊,生起煤爐,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女工們陸續到來,作坊裡很快響起了熟悉的縫紉機聲和說笑聲。蘇晚正在檢查新一批鹹菜的發酵情況,忽然聽到院外傳來一陣陌生的汽車引擎聲。
她心中一動,透過窗戶望去,隻見一輛綠色的吉普車停在了院門口。車上下來兩個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子,神色嚴肅,徑直向院裡走來。
“請問這裡是蘇晚家嗎?”為首的那個戴眼鏡的男子問道,語氣公式化。
蘇晚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了出去:“我是蘇晚,請問您們是...”
“我們是公社市管辦的。”眼鏡男子出示了一下工作證,“接到群眾反映,來了解一下情況。”
這時,其他女工也注意到了外麵的動靜,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不安地張望著。趙嬸子機警地讓秀雲快去地裡找林長河。
蘇晚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請屋裡坐吧。不知道要了解什麼情況?”
兩個乾部跟著她走進堂屋,目光卻不時瞟向忙碌的作坊和堆放在院裡的醃菜壇子。
“聽說你這裡雇了不少人做工?還大規模醃製食品出售?”眼鏡男子開門見山,語氣嚴厲,“有沒有這回事?”
蘇晚的心沉了下去。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有人眼紅舉報了她。
“同誌,您聽我解釋...”她正要說明情況,卻被另一個胖乾部打斷。
“不用解釋!我們就問你是不是雇人做工了?是不是私下賣東西了?這是典型的資本主義尾巴!雇工剝削!”
這番指控來得又急又厲,蘇晚一時語塞。就在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請問有什麼事?”
林長河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站在門口,身姿挺拔如鬆。他剛從地裡回來,褲腳還沾著泥土,但眼神冷靜銳利,自帶一股不容小覷的氣場。
兩個乾部顯然沒料到會突然冒出這麼個人物,愣了一下。眼鏡男子重新板起臉:“我們是市管辦的,來調查蘇晚雇工剝削的問題。”
林長河邁步進屋,自然地站到蘇晚身前,形成一種保護的姿態:“請問有具體證據嗎?”
“群眾舉報就是證據!”胖乾部聲音提高,“看看外麵,那麼多人在給她乾活,這不是雇工剝削是什麼?”
蘇晚感到一陣委屈,正要辯解,林長河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同誌,您可能不了解情況。”林長河語氣平靜卻堅定,“我愛人是與軍工廠和供銷社有正式合作,這些都是按合同生產。女工們是計件取酬,多勞多得,不存在剝削。”
他從抽屜裡取出那份小心保管的合同:“這是軍工廠的訂單合同,這是供銷社的供貨協議。都是為國家生產,為集體服務。”
兩個乾部接過合同仔細查看,臉色稍稍緩和,但眼鏡男子仍不依不饒:“那醃製食品呢?也是為國家生產?”
“醃菜主要是自家食用和送親友。”蘇晚趕緊解釋,“供銷社確實訂了一些,但都是利用自家菜園多餘的蔬菜,不存在投機倒把。”
這時,趙嬸子鼓起勇氣插話:“領導,晚晚可是幫了我們大忙啊!咱們村多少婦女在她這有了收入,家家日子都好過多了!”
其他女工也紛紛附和:“是啊是啊!晚晚給的工錢公道,比男勞力掙得都多!”
“咱們自願來的,怎麼就成了剝削呢?”
乾部們的態度明顯軟化了。眼鏡男子清清嗓子:“既然是為公家辦事,那也要注意影響。雇工太多,容易讓人誤會。”
林長河接過話頭:“我們明白。以後會注意規模,保證合法合規。”
就在這時,蘇父蘇母也聞訊趕來。蘇父雖然身體尚未完全康複,但此刻卻挺直了腰板:“領導,我女兒女婿都是本分人,做的事都對得起良心。要是這也有錯,那咱們農民致富的路該怎麼走?”
這番話問得兩個乾部啞口無言。胖乾部訕訕地說:“老人家彆激動,我們也是按規矩辦事。”
調查最終以警告收場。乾部們囑咐要注意規模,避免讓人抓住把柄,隨後便驅車離開。
送走乾部後,作坊裡一片寂靜。女工們麵麵相覷,臉上都帶著擔憂和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