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眯起眼睛，聲音壓得極低，卻像一把小錘子敲在淩浩晨心上。洗手間裡的水龍頭沒擰緊，水滴砸在陶瓷洗手池裡，嗒、嗒、嗒，像在給這場對峙倒計時。
淩浩晨踮著腳尖，小手徒勞地扒拉著媽媽的手腕：媽媽，疼！他眼眶瞬間紅了，睫毛上掛起細小的淚珠，卻在瞥見媽媽似笑非笑的表情時突然僵住。
你那點小心思，我早就看出來了。江念鬆開手，轉而用指尖點了點兒子的額頭，假裝不會說話好玩嗎？嗯？她的目光像x光一樣穿透力十足，淩浩晨覺得自己的小秘密正在被一層層剝開。
小家夥揉著發紅的耳朵，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兩顆調皮的小虎牙：媽媽，我的好媽媽。他撲上去抱住江念的腿，聲音突然變得又軟又糯，其實我是一個話癆，我一歲時就很想每天說個不停。
洗手間外的走廊傳來腳步聲，母子倆同時屏住呼吸。等腳步聲遠去，淩浩晨才繼續道，這次刻意壓低了稚嫩的嗓音：我怕被他們當成妖孽，就學會了用意念表達。說著還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但沒有人可以接收到我的意念，於是我就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去，然後，就變成了這樣。
江念蹲下身，與兒子平視。她聞到了小家夥身上淡淡的牛奶沐浴露味道，看到他瞳孔裡跳動的狡黠光芒。用意念表達？她忍不住笑出聲，你當自己是通靈大師？
媽媽你不是可以接收到我的意念麼？淩浩晨突然湊近，溫熱的小手捧住江念的臉，我就是想跟媽媽說話。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明亮，像是盛滿了星星。
從今天開始，給我正常一點。她最終這樣說道，聲音卻柔軟得不像話，你四歲了，話多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淩浩晨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突然接通電源的小燈泡。知道了嘛。他原地蹦跳了一下，鞋子在地磚上發出啪嗒聲響，我就是以前裝的太像了，騙過了所有人。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到媽媽耳邊，我怕突然說話，嚇到他們，這才要等一個契機。
淩浩晨仰起臉，露出一個燦爛到晃眼的笑容：現在你回來了，我就可以恢複正常了。說完突然打了個噴嚏，然後自己咯咯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得像搖響了一串銀鈴。
江念輕聲問道：你舅舅聯係過你嗎？
淩浩晨抬起頭，四歲的小臉上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成熟。他眨了眨那雙遺傳自母親的單鳳眼：他有偷偷地來看過我。小男孩歪著頭想了想，平時，我們也是用意念溝通的。
我給你買塊兒童手表，她的聲音溫柔卻不容置疑，用正常的方式溝通。
好的，我知道了，媽媽。淩浩晨乖巧地點點頭，卻突然拋出一個讓江念措手不及的問題：媽媽，你還走嗎？
江念深吸一口氣，手指不自覺地撫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短時間內應該走不了了。
淩浩晨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你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小男孩的聲音裡帶著掩不住的興奮。
江念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兒子用雀躍的語氣問道：媽媽，我是不是要當哥哥了？
你怎麼知道？江念驚訝地睜大眼睛。
淩浩晨的小手已經輕輕撫上她的肚子，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專注，像是在感受什麼。
我能感覺到...他輕聲說，兩個哦。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江念伸手將他摟進懷裡：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照顧好你爸爸。
淩浩晨撇了撇嘴：他還要我照顧？
江念忍不住輕笑出聲：“彆讓他發瘋，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淩浩晨做了個誇張的無奈表情，活脫脫是他父親的縮小版：哦，我知道了。他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表情變得可憐兮兮的，媽媽，我餓了，我們下樓去吃晚飯吧？
江念站起身，牽起兒子的小手：她柔聲應道，我們去吃晚飯。
餐桌上，精致的瓷盤裡盛著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蒸騰的熱氣在暖黃的燈光下氤氳開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淩浩晨，隻見這個平日裡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此刻正踮著腳尖，伸著小短手不停地幫江念夾菜。他肉乎乎的小手有些笨拙地握著筷子，卻格外執著地將各種菜肴往江念碗裡送。
媽媽，你嘗嘗這個糖醋排骨，是酸甜口的，可開胃了。淩浩晨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星，媽媽你再嘗嘗這個清蒸鱖魚，是今早剛從市場買回來的，可新鮮了。他一邊說一邊用勺子小心地舀了一勺魚腹最嫩的部位，媽媽，這是我最喜歡的紅燒獅子頭，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江念看著麵前堆成小山的碗，眼眶微微發熱。她溫柔地摸了摸淩浩晨的腦袋：浩晨，你自己也吃，你在長身體，得多吃些。
淩浩晨卻固執地搖搖頭，小臉寫滿認真：媽媽，你太瘦了，你才要多吃些。說著又夾了一筷子青菜，要葷素搭配才行。
江念心頭一暖，柔聲道：好，那我們一起吃。
淩浩晨用力點頭，突然轉向餐桌上的所有人，聲音清脆得像銀鈴，爺爺、奶奶、大伯、大伯母、姑姑、姑父、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吃飯啦！
秦婉手中的筷子一聲掉在桌上，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突然變得活潑開朗的小孫子：浩、浩晨，怎麼、怎麼......
淩浩晨歪著頭，天真爛漫地笑道：我愛媽媽、媽媽愛我，看到媽媽我就很開心，然後我就很想說話。他說著又往江念身邊蹭了蹭，像隻黏人的小奶貓。
秦婉的眼眶瞬間紅了，她顫抖著聲音對淩辰遠說：這果然是母子天性使然啊，念念一回來，浩晨就跟突然開竅了似的。她抹了抹眼角，這孩子以前一個月說的話都沒今天一晚上多。
淩辰遠見狀，連忙舉起酒杯打圓場：大家快吃菜，邊吃邊說，菜都要涼了。他慈愛地看著其樂融融的妻兒，臉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好好好，趁熱吃。秦安也笑著附和，給身邊的孩子夾了一筷子她最愛吃的油燜筍，今天可是雙喜臨門，既是一家團聚，又看到浩晨這麼活潑，值得好好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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