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話，空氣中彌漫著死寂般的恐懼，混合著那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沒有人敢上前，仿佛那拉鏈之後，連著無間地獄。
秦婉強壓下心頭的驚悸，伸手輕輕扶住淩雲峰另一隻冰涼的手臂，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雲峰，你振作一點，也許不是……隻是一個惡劣的惡作劇。”
“機械狗、那麼大的行李箱、那血……不……”淩雲峰的理智那根弦終於崩斷，他猛地甩開兩人的攙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像一頭被困的、瀕死的野獸。
“那不是媽媽。”
一個稚嫩卻異常清晰的聲音，突兀地在他們身後響起，瞬間劃破了這凝重的悲愴。眾人齊齊回頭。
隻見淩浩晨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穿著單薄的睡衣。
“浩晨，你怎麼出來了？趕緊回去！”秦婉心頭一緊，生怕這恐怖的場景給孫子留下陰影，急忙快步過去，一把將他抱起，用手掌緊緊捂住他的眼睛。
淩浩晨在奶奶的懷裡掙紮了一下，小臉嚴肅，執拗地重複：“那不是媽媽！”
“浩晨，你媽媽有事外出了，過些日子會回來的。奶奶抱你回家。”秦婉柔聲哄著，試圖將他帶離這裡。
淩浩晨卻扭過頭，看向渾身濕透、狀若癲狂的父親，清澈的大眼睛裡滿是困惑：“爸爸為什麼在哭？”
秦婉鼻尖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她強忍著哽咽：“他隻是想你媽媽了。”
淩浩晨的小鼻子皺了皺，指向遠處的行李箱：“那個箱子味道好臭，像雞血。你們為什麼都圍在那裡？”
秦婉猛地一怔，停下腳步，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孫子：“你說什麼？雞血？你聞得出來？”
“當然，”淩浩晨用力點頭，帶著孩童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篤定，“我的鼻子很靈的。”
一絲微弱的、幾乎不敢存在的希望，像破開烏雲的微光，瞬間照進秦婉心裡。她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轉向一旁臉色同樣凝重的淩辰遠，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冷靜：“辰遠，你去打開箱子。不管怎麼樣，我們總要麵對的。”
“不，”淩雲峰卻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他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淚水，“我去。”
眾人齊齊驚呼：“雲峰——！”
淩雲峰停在行李箱前，背影在雨中顯得格外孤絕。
“收件人是我，必須得我去開。”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力量。如果……如果裡麵真的是江念，他也不想讓任何其他人，看到她可能遭受屈辱和被虐殺後的樣子。這份最後的守護，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無法推卸的痛楚。
他猛地回頭，眼神掃過想要上前的眾人，那眼神裡混雜著絕望、懇求和不容置疑的決絕。
“你們都彆過來，彆過來！”
淩雲峰拖著綿軟無力的雙腿，一步步挪到行李箱前。那刺鼻的腥臭味幾乎凝成實體，鑽入他的鼻腔。他曾在戰場上扣動扳機，聞過人血在烈日下蒸騰出的鐵鏽味——絕不是這樣濃烈到發膩的腥臊。剛才被巨大的恐懼攫住心神，竟沒分辨出來。此刻，這異常的氣味像一盆冰水，反而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可理智歸理智，他的手卻依舊不聽話地顫抖著，指尖幾次滑過拉鏈頭，都因使不上力而失敗。濕冷的雨水順著他額發流下，與冷汗混在一起。
“啪！啪！”他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臉頰上立刻浮現出鮮紅的指印。火辣辣的疼痛感終於壓過了骨髓裡滲出的寒意，讓他混亂的呼吸稍微平複了一些。
他咬緊牙關，手指用力——
“嗤啦——”
拉鏈應聲而開。箱子裡，赫然躺著一個幾乎與成人等高的毛絨玩具熊。熊本是溫馨的米白色，此刻卻被大量暗紅色的粘稠液體浸透，那雙塑料眼睛在血汙中空洞地反射著天光。
淩雲峰心頭一緊，伸手將沉重的熊從箱子裡拖拽出來。不對勁！這重量遠超普通填充棉，沉得驚人。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卻清晰的“滴滴滴”聲，從熊體內傳了出來。
他瞳孔猛縮，幾乎是憑著本能，雙手抓住熊肚子上厚厚的絨毛，用力一扯——“刺啦”一聲，仿皮毛撕裂，暴露出的不是棉絮，而是密密麻麻、糾纏在一起的紅藍電線，以及一個嵌在正中央的液晶顯示器。
鮮紅的數字，正從【000200】無情地跳向【000159】。
“炸彈！”淩雲峰頭皮瞬間炸開，猛地回頭，用儘全身力氣嘶吼：“你們快往後退！有炸彈！還有兩分鐘，快退！”
“雲峰！”秦婉失聲尖叫，腿一軟幾乎癱倒，被旁邊的淩辰遠死死扶住。
來不及了！根本來不及拆解！淩雲峰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那機械狗能拖著它來，就意味著這玩意兒能移動！他幾乎是憑借肌肉記憶，一把將那隻沉重的玩具熊粗暴地塞回行李箱，猛地拉上拉鏈，雙手抓起拖杆，拚儘全力朝著大院右側狂奔！
“附近有條護城河！我把炸彈扔河裡！都彆過來！彆跟來！”他的吼聲在雨幕中破碎，身影快得像一道離弦的箭。
“叔叔、阿姨，你們先把孩子帶回去，彆嚇到他了。”李澤厚快速交代一句，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跟過去看看！”
“澤厚，你也注意安全！”淩辰遠抱起淩浩晨、扶著秦婉，朝著他背影喊道。
“好！”
李澤厚沒有絲毫猶豫，邁開長腿便追了過去，雨點密集地打在他臉上，他也顧不上去擦。
淩雲峰感覺肺部像要炸開，心臟狂跳著撞擊胸腔，手裡的行李箱重若千鈞，那“滴滴”聲仿佛就響在他的耳膜上。他幾乎是憑著意誌力在衝刺，護城河灰蒙蒙的水麵終於出現在視野儘頭。
他鉚足最後一股力氣，將行李箱高高掄起，劃出一道絕望的弧線，狠狠拋向河心——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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