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呼喚,已經坐進車內的江念,緩緩轉過頭,透過緩緩升起的車窗玻璃,看向他。她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沒有留戀,沒有痛苦,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峰哥,”她的聲音透過車窗縫隙傳來,清晰而冰冷,像一把鈍刀割在他的心上,“彆追了。昊澤說的對,隻有他能保護我。而且,我還懷著他的孩子……放過我吧。我走了,再見。”
“念念——!”他再次呼喊,徒勞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
回答他的,隻有越野車引擎狂暴的轟鳴聲。輪胎碾過積水,濺起一片泥濘的水花,毫不留情地駛離了他的世界,迅速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啊——!!!”
淩雲峰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雨水中,發出一聲野獸般痛苦而絕望的嚎叫。這聲音撕心裂肺,承載著一天之內從地獄到天堂再墜入深淵的所有重量——失而複得的狂喜,得知她懷有身孕時的彷徨與決意承擔,以及此刻,再次徹底失去她的、那錐心刺骨、幾乎將靈魂都撕裂的劇痛。
窗外,暮色四合,最後一抹天光被沉重的鉛灰色雲層吞噬,淅淅瀝瀝的雨依舊下個不停,敲打著玻璃窗,仿佛永無止境。
淩雲峰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昏迷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回腦海——江念冰冷的眼神,陳昊澤囂張的宣告,汽車絕塵而去的尾燈……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跌跌撞撞地衝出臥室,看到客廳裡的母親秦婉,赤紅的眼睛裡瞬間燃起熊熊的怒火和不解。
“媽!”他的聲音嘶啞破裂,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控訴,“你們剛才為什麼不幫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念念被他帶走了?!”他幾步衝到秦婉麵前,雙手激動地抓住她的肩膀,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就因為他是軍區司令員的兒子,所以你們怕了?所以就讓他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搶走我的老婆?!”
秦婉被他晃得身形微顫,臉上寫滿了痛楚與無奈,卻仍努力維持著冷靜:“雲峰,你冷靜一點!你看清楚,念念是自願跟他走的!”
“自願?不可能!”淩雲峰猛地甩開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情緒更加激動,“肯定是他趁人之危!在念念昏迷的時候占了她便宜,現在用孩子威脅她!肯定是這樣的!我要去救她,我現在就去把念念帶回來!”他說著就要往門外衝。
“彆去!”秦婉厲聲阻止,快步上前攔住他。
“彆管我!”淩雲峰此刻如同失去理智的困獸,根本聽不進任何話。
秦婉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不再多言。她趁其不備,大步上前,右手並掌如刀,帶著淩厲的風聲,精準而用力地劈在淩雲峰的後脖頸上。淩雲峰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的狂怒和痛苦瞬間凝固,隨即渙散,高大的身軀軟軟地倒了下去。
一直在旁緊張看著的秦明和另外兩人立刻上前,合力將昏迷的淩雲峰抬回了臥室,再次用特製的束縛帶將他牢牢鎖在了床上。
看著床上即使昏迷也眉頭緊鎖、麵容扭曲的弟弟,秦明憂心忡忡地轉向母親:“媽,這樣鎖著他終究不是個辦法啊?他醒來後會發瘋的!念念她……唉……”
秦婉疲憊地閉上眼,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冰冷的理智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等他醒過來,我會跟他談。”她的聲音低沉而平穩,“之前綁架念念的那夥人,我們查到了一些眉目。但對方太狡猾了,很明顯,有能量不小的人在背後幫他們隱匿蹤跡,抹掉線索。”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連綿的陰雨,眼神銳利,“雲峰那麼愛念念,如果……我用‘幫念念報仇’作為理由,讓他去追查真相,去做一些必要的事,他會去的。”
秦明臉色一變:“這會很危險吧?對方顯然不是善茬。”
“會很危險,”秦婉沒有否認,語氣斬釘截鐵,“但總比他現在這樣毫無生氣、隻想著一頭撞死在南牆上要好!給他找點事做,一個明確的目標,哪怕充滿荊棘,也能吊住他這口氣。”她頓了頓,繼續道,“至於陳昊澤那邊,我會另外安排可靠的人手去打探消息,必須確認這兩個月念念是不是真的在他那裡,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提到孩子,秦明也隻能重重歎了口氣,滿臉複雜:“孩子的事……唉,真是造孽……”
不知過了多久,臥室裡的淩雲峰悠悠轉醒。後頸傳來一陣鈍痛,提醒著他昏迷前發生的一切。這一次,他沒有像之前那樣瘋狂地掙紮、嘶吼,甚至沒有試圖去掙脫手腕上的束縛。他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裡,兩眼空洞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仿佛所有的生氣、所有的光芒,都隨著江念的離開,被徹底抽空了。窗外的雨聲滴答,像是敲打在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卻再也激不起一絲漣漪。
窗外,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慘淡的月光掙紮著從雲縫中漏出幾縷,無力地映在窗欞上。淩浩晨被派來當“救兵”,小家夥邁著短腿跑到床邊,伸出肉乎乎的食指,毫不客氣地戳了戳淩雲峰僵硬的腦門:“臭爸,彆發呆了。我跟你說,我媽早晚會回來的。”
床上的人依舊像一尊失去靈魂的雕塑,毫無反應。
淩浩晨皺了皺小鼻子,乾脆手腳並用地爬上床,一屁股結結實實地坐在了他的肚子上,伸出兩隻小手用力拉扯他的耳朵:“臭爸、臭爸!你聽到我說的沒有?我媽會回來的,你彆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如果讓我媽看到,肯定要嫌棄死你了!”稚嫩的嗓音帶著不滿和急切。
說完,他還覺得不夠,又伸出小巴掌,“啪啪”地拍打著淩雲峰胡子拉碴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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