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過去多久。
意識是從一片混沌的痛楚和刺鼻的氣味中艱難浮起的。
首先侵襲感官的,是空氣中那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消毒水味,純粹、冰冷,不帶任何生命氣息,仿佛要將每一寸空氣都徹底淨化,抹去所有屬於“生物”的痕跡。
緊接著,是身體各處傳來的、清晰而尖銳的刺痛。
林虞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毫無瑕疵、令人窒息的純白。
天花板、牆壁、地板,全都是同一種毫無生氣的白色,光滑得反射著冰冷的人工光源,看不到任何接縫或裝飾。這是一個完全密閉的立方體空間,除了……
她視線轉向一側,那裡是一麵巨大的、從天花板延伸到地麵的透明玻璃。
玻璃的另一側,是相對昏暗的房間,幾個身著純白色、完全無縫的防護服的身影,正靜靜地站在那裡,如同沒有生命的雕塑。
他們的麵部被光滑的麵罩覆蓋,看不清任何表情,隻有冰冷的鏡片反射著光,無聲地注視著玻璃這側的她。
林虞試圖移動,卻發現四肢和軀乾都被柔韌卻堅固的束縛帶牢牢固定在身下的金屬床上,她低下頭,看到了自己身上連接著的數根粗細不一的透明軟管。
有的軟管內流動著淡藍色的液體,正一滴滴彙入她手臂的靜脈,帶來一種肌肉鬆弛和意識昏沉的無力感——那是強效的鎮定藥物。
有的則連接著一些傳感器,貼附在她的胸口、太陽穴,監測著她最基礎的生理數據。
但最讓她頭皮發麻、怒火中燒的,是後頸腺體處傳來的、那持續不斷的、鑽心剜骨般的劇痛!
她艱難地側過頭,利用玻璃的反光,模糊地看到了——一根特製的、相對細長的軟管,竟然直接插入了她後頸的oega腺體之中!
管壁微微搏動著,正在提取著她的信息素樣本!那感覺,不僅僅是生理上的極致痛苦,更像是一種靈魂被褻瀆、最私密的核心被強行暴露和掠奪的極致屈辱!
“呃……!”她咬緊牙關,喉嚨裡溢出壓抑的痛哼,身體因憤怒和痛苦而微微顫抖,束縛帶勒緊了她的皮膚。
毀了這裡!殺了他們!
這個念頭如同野火般瞬間燎原。她幾乎是本能地試圖調動體內的力量。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意識沉入深處,那裡卻是一片死寂。原本如同沸騰熔岩般時刻湧動、低語、誘惑著她的暗金色力量,此刻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感覺不到絲毫力量的回應,隻有一片虛無的、被徹底掏空的虛弱。
一片空茫。沒有低語,沒有嘲諷,沒有誘惑。
“祂”……不見了?
連這最後的、危險的反抗手段,此刻都失效了。
這種絕對的、無能為力的感覺,比腺體被穿刺的痛苦更讓她絕望。她就像是被拔掉了利齒和尖爪的野獸,隻能躺在實驗台上,任人宰割!
屈辱、憤怒、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如同毒藤般死死纏繞住她的心臟,幾乎要讓她窒息。她金色的眼眸中燃燒著熊熊怒火,死死地盯住玻璃窗外那些白色的身影,恨不得用眼神將他們燒成灰燼!
她就像是一個被精心準備的、剝離了所有危險性的完美樣本,被陳列在這個純白的牢籠裡,等待著未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研究”。
她隻能躺在那裡,承受著信息素被抽取的劇痛,感受著鎮定藥物帶來的冰冷麻木,在消毒水的氣味中,清晰地品味著這份前所未有的、刻骨銘心的無力與屈辱。
玻璃窗外,那些白色的“觀察者”依舊靜默,記錄著“樣本”在極端刺激下的每一個細微反應,如同在觀察一隻被困在琥珀裡的、珍稀的昆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