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去受無用的傷?是覺得我沒有能力保護你嗎?”
林虞的話語像是一陣溫柔的風,吹散了顏希眼底最後的那層水霧。但風過之後,留下的不是晴空,而是更加洶湧的潮濕。
白沐死死地咬著嘴唇,肩膀劇烈地顫抖著,身體因為過度壓抑的抽泣而微微蜷縮起來,像一隻在暴雨中渾身濕透、無處可躲的幼獸。
“無用的傷……”他重複著林虞的話,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充滿了自嘲和痛苦。
你感覺到他握著你的手在顫抖,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平息的戰栗。ega啊!你也會受傷,你也會流血!如果那天淩燼的目標不是我,而是你呢?如果他發瘋了要標記你呢?我能做什麼?我除了尖叫和發抖,我還能做什麼?!”
他攥著林虞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將自己的骨頭捏碎,也像是要在林虞身上尋求最後一絲支撐。
他不再是那個驕傲的、後勤院的醫療天才,他撕開了所有偽裝,將自己最血淋淋的、最不堪的恐懼暴露在林虞麵前。
他害怕的不是自己受傷,他怕的是林虞為了保護他而受傷。
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比讓他去角鬥場死一百次還要痛苦。
“嗯?”林虞的聲音像是一滴冰涼的水,滴進了白沐沸騰的情緒裡,輕飄飄的,卻比任何安撫都更有效。
“你什麼時候見過我流血受傷?”
白沐嘶吼後的喘息聲卡在了喉嚨裡,洶湧的淚水也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掛在長長的睫毛上,搖搖欲墜。
他那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龐上,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種……茫然。
是啊。林虞什麼時候受過傷?流過血?
從報到那天隨手扭斷apha的手臂,開學典禮上遊刃有餘地對峙淩燼,到訓練場上法則般地阻擋炮彈,從食堂裡輕描淡寫地掀翻陸璽,她永遠是那個冷靜的、強大的、無所不能的林虞。
他記憶裡所有關於林虞的畫麵,都是站在勝利的那一方。
他腦海中預演過無數次她可能會遭遇的危險,卻在這一刻,被她一句最簡單、最無辜的反問給問住了。
他看著林虞,嘴巴微微張著,剛才還翻湧著絕望和痛苦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一種呆滯的、像是處理器卡殼般的空白。
那隻緊緊攥著她的手,力道在不自覺間鬆懈了下來。
空氣中那股濃烈的、混雜著草藥和酸澀淚水的混亂信息素,也因為主人突如其來的宕機,而漸漸平息,隻剩下一絲若有似無的、剛剛哭過的潮濕氣息。
他眨了眨掛著淚珠的眼睛,似乎在努力處理林虞提出的這個事實。
他所有的恐懼和擔憂,都建立在一個“她會受傷”的假設上。可林虞現在告訴他,這個假設……好像從未成立過。
“可、可是……他們都那麼強……淩燼,西裡爾……還有陸璽……他們都想得到你……”
他的聲音小了下去,底氣不足,像是在說服自己,而不是在反駁林虞。ega有多不公,但對上林虞那雙清澈又困惑的眼睛,這些話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她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所謂的“危險”。
她甚至不覺得那是危險。
白沐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一直以來,都在用自己的弱小去揣度林虞的強大。
他將自己會遇到的困境,投射到了林虞的身上,然後為了這個自己想象出來的“危機”而痛苦、掙紮,甚至要去挑戰自己根本無法企及的領域。
而林虞,從始至終,隻是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羞恥感和脫力感席卷而來。他臉上的紅色從激動的漲紅,變成了窘迫的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