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翻車事件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出租屋裡的氣氛一連幾天都處於低壓狀態。張磊忙著在網上四處滅火，試圖將烤串跳動韭菜成精的事件引導成某種高科技全息投影特效，或是精心策劃的營銷噱頭。林默則時刻關注著網絡輿情和周邊動靜，生怕下一秒就有穿著製服的人來敲門。
月璃自知闖下大禍，變得異常乖巧安靜，大部分時間都窩在雲瑤的房間裡，不敢再提直播，連吃東西都收斂了許多，隻是偶爾會對著窗外歎氣，顯然對被和失去來源感到失落。
這晚，夜深人靜。林默還在客廳裡對著電腦屏幕，眉頭緊鎖地瀏覽著相關信息。張磊已經撐不住回去休息了。月璃大概也睡著了，房間裡沒有動靜。
雲瑤輕輕推開陽台的拉門，走了出去。初夏的夜風帶著一絲涼意，吹拂著她柔順的長發。城市的霓虹在遠處閃爍，與仙界的靜謐星空截然不同。
過了一會兒，另一道身影也悄悄來到了陽台，是月璃。她穿著寢衣，外麵隨意披了件外袍，臉上帶著幾分愧疚和不安。
瑤瑤……月璃小聲喚道，走到雲瑤身邊，倚著欄杆，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雲瑤轉過頭，看著好友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輕輕搖了搖頭：非是生氣，乃是憂心。凡間不同仙界，規則森嚴，眾目睽睽。你我身份特殊，一舉一動皆需謹慎，稍有不慎，便會引來滔天巨浪。
月璃低下頭，玩弄著自己的衣帶：我知曉了……此次是吾太過孟浪，隻圖一時新奇快活，險些連累於你與林默……還有那張磊。
吃一塹，長一智。雲瑤語氣平和，凡間雖有趣，亦有險。日後行事，當三思而後行。
月璃乖乖點頭，隨即又抬起頭，好奇地問：瑤瑤，你下凡這些時日，那‘拯救倒黴蛋’的任務，進展如何了？我看那林默，雖偶有窘迫，但似乎……並非那般倒黴透頂？
提到任務，雲瑤清冷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幾不可察的複雜神色。她望著遠處闌珊的燈火，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任務麵板顯示，至今隻完成三個。其一為助其結交真心好友指張磊），其二為助其在倉庫做出成績，其三為助其化解一次職場矛盾。
月璃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咋舌道：三個？那還剩九十七個？！這要待到何年何月？
雲瑤輕輕了一聲：此界任務，看似簡單，實則……頗為刁鑽。非是施展仙術、移山倒海便可達成。需順應此界規則，洞察人心，分寸拿捏，極難掌控。她想起自己幫忙卻總幫倒忙的種種經曆，語氣中難得地帶上了些許無奈。
我看那林默，對你倒是頗為容忍。月璃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一絲調侃，雖時常被你氣得跳腳，卻也未曾真正將你趕出門去。反倒是對你多有維護。瑤瑤，你覺著……這凡人如何？
雲瑤被問得一怔，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林默那張時而無奈、時而抓狂、時而卻又帶著點認命般溫柔的臉龐。他會在她炸了廚房後默默收拾殘局，會在她差點老板後想辦法圓場，會在張磊質疑她時出言維護，也會在她學習凡間事物遇到困難時，耐著性子一遍遍講解……
他……雲瑤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評價。說他是倒黴蛋？可他似乎總能在她的下化險為夷雖然過程很曲折）。說他是個好人？可他有時候嘮叨起來也著實煩人。
最終，她隻是淡淡地說：此人心地不壞，亦有擔當。隻是……身為凡人，壽數短暫，煩惱諸多。
月璃看著她這副模樣，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她：我看你啊，是對這‘綁定物’上了心了吧？每次提到他，語氣都不同了。不如……就留在凡間，與他一起生活算了？仙界有什麼好的，規矩又多，還沒這麼多好吃的！
雲瑤聞言，臉頰微微泛熱，好在夜色遮掩看不真切。她嗔怪地瞪了月璃一眼：休得胡言！本仙是奉旨下凡完成任務，豈可因私廢公？待任務完成，自當返回仙界複命。
嘁，口是心非。月璃撇撇嘴，任務完成？照你這速度，怕是等他白頭偕老都完成不了嘍！我看你就是舍不得走！
雲瑤被她說中心事，有些羞惱，作勢要打。
月璃笑著躲開，隨即又正色道：好啦，不逗你了。說真的，瑤瑤，仙界條條框框太多，活得小心翼翼。你看這凡間，雖有煩惱，卻也有煙火氣，有真情意。我看林默那小子，雖然是個凡人，但對你是真不錯。你若真對他有意，留在凡間，逍遙快活，有何不可？總比回去對著那些古板長老和冷冰冰的仙規強。
雲瑤沉默了下來。月璃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她平靜的心湖，漾開了一圈圈漣漪。
留在凡間？
這個念頭，在她剛下凡時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但隨著與林默朝夕相處，隨著一點點融入這個光怪陸離的人間，這個原本堅定的信念，似乎……開始動搖了。
這裡確實沒有仙界的縹緲出塵，卻有實實在在的溫暖與牽絆。有林默看似嫌棄實則關心的嘮叨，有張磊狗腿卻真誠的供奉，有月璃吵吵鬨鬨的陪伴，還有火鍋的熱氣，奶茶的甜膩，夜市喧囂的人間煙火……
她抬頭望向夜空，凡間的星辰被城市的燈光映襯得有些黯淡。
仙界的星辰，是否也如這般，看似觸手可及，實則遙不可及？
此事……容後再議。雲瑤最終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隻是輕輕歎了口氣，當務之急，是處理好此次直播引發的風波，莫要再節外生枝。
月璃見她不願多談，也不再勉強，隻是挽住她的胳膊，將頭靠在她肩膀上，輕聲說：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反正我在仙界也待膩了，你要是留下，我就陪你一起留下！咱們姐妹倆，在凡間開個美食鋪子，吃遍天下！
雲瑤聽著好友不著邊際的暢想，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無奈的弧度，心中卻感到一絲暖意。
夜色漸深，兩個來自仙界的少女，在凡間的陽台上，各懷心事，卻也彼此依靠。
對於未來，雲瑤第一次感到了迷茫，以及……一絲隱秘的、連她自己都不願深究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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