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外的風雪似乎永無止境,狂風卷著雪粒,如同無數細碎的刀子,不斷撞擊著搖搖欲墜的木板,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寒氣無孔不入,即便堵住了門窗縫隙,室內的溫度也低得嗬氣成冰。
林默蜷縮在角落裡,身上蓋著雲瑤那件看似單薄、實則內蘊仙力勉強維持著溫度的仙衣外套。他並未沉睡,隻是處於一種極度疲憊下的半夢半醒狀態,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喊著需要休息,但緊繃的神經和刺骨的寒冷讓他無法真正安眠。小腿的傷口已經止血,但依舊傳來陣陣鈍痛。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靜坐調息的雲瑤身上。她依舊保持著盤膝的姿勢,周身那層微弱的熒光比之前穩定了一些,但依舊黯淡。清冷的容顏在微弱的光暈下顯得更加蒼白,長而密的睫毛上甚至凝結了一層細小的霜花。為了節省仙力,她連最基本的禦寒仙術都未曾施展,完全以仙體硬抗著這凡間的酷寒。
一種混雜著心疼、愧疚與無比堅定的情緒在林默心中翻湧。是他,將這個本該逍遙於九天之上的仙子,拉入了這泥濘血腥的凡塵掙紮。
不知過了多久,雲瑤周身的熒光微微波動了一下,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眸中的疲憊並未完全散去,但那份清冷與銳利已然回歸。
“感覺如何?”林默立刻低聲問道,聲音因寒冷而有些發顫。
“已無大礙,仙力恢複三成。”雲瑤的聲音依舊平靜,她看了一眼林默凍得發青的嘴唇和不斷顫抖的身體,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伸出手指,淩空一點,一絲極其細微、幾乎沒有任何能量波動的暖意悄然渡入林默體內,驅散著他四肢百骸的寒意。
這細微的仙力消耗對她此刻的恢複而言亦是負擔,但她做得自然而然。
林默感到一股暖流湧遍全身,僵硬的身體舒緩了許多。他沒有道謝,有些情誼,言語反而顯得蒼白。他深吸一口氣,開始梳理當前的困境。
“我們目前有幾個迫切的問題。”林默壓低聲音,確保即使屋外有人也難以聽清,“第一,聯係玄股仙和確認團子的安全。第二,獲取外界信息,了解顧彥那邊的動向以及我們可能麵臨的通緝等級。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找到張磊的下落。”
雲瑤點了點頭:“玄股前輩處,吾可嘗試以‘同心契’遠距離感應。此術消耗甚巨,且距離過遠,信息傳遞模糊,但或可確認其安危。至於外界信息與張磊下落……”她看向林默,在這方麵,林默更有辦法。
林默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在那張皺巴巴的名片上。“常規渠道肯定不能用了。銀行賬戶、身份證、手機……所有這些都可能被監控甚至凍結。我們需要非官方的、隱蔽的信息渠道,最好是……能接觸到‘那個世界’信息的渠道。”他指的自然是遊離於普通社會之外,涉及“異常”與“隱秘”的地下世界。
“王銳,還有那個‘瞰世科技’……”林默的手指摩挲著名片,“他們顯然屬於那個圈子。這張名片,或許能成為一個切入點,但風險極高。”
直接聯係王銳無異於自投羅網。但或許,可以通過這張名片,間接地接觸到一些與“瞰世”有關聯、但又並非核心、可能對顧彥或“觀測者”組織有所不滿或畏懼的邊緣人物。
“我們需要一個‘信使’。”林默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一個足夠謹慎、足夠貪婪,或者足夠恐懼,願意為了某些東西而冒險傳遞消息,卻又不會輕易出賣我們的人。”
這在亡命天涯的情況下,聽起來如同天方夜譚。
“此外,我們還需要物資。”林默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木屋,“食物、水、禦寒的衣物、藥品,還有……武器。”那根拆解步槍留下的金屬棍,對付普通人或許還行,但麵對陳先生、秦嶼甚至“屠夫”那樣的存在,與燒火棍無異。
雲瑤靜靜聽著,忽然開口道:“物資之事,或可解決。”她伸出手掌,掌心仙力緩緩凝聚,並非攻擊或防禦,而是呈現出一種奇特的、帶著生機的翠綠色光芒。光芒籠罩下,角落裡幾塊不起眼的、凍得硬邦邦的苔蘚,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變得飽滿,散發出淡淡的植物清香。
“吾可催生此地些許耐寒植物,雖不可飽腹,但能補充些許元氣與水分。至於衣物……”她看向林默破損的西裝,“或可以仙力暫時固形,略禦風寒,但無法長久。”
這已經是她在極力節省和隱藏氣息下,能做到的極限。
林默看著那抹生機勃勃的翠綠,在這絕望的冰原木屋中,仿佛看到了一絲微光。他點了點頭:“食物和水能暫時解決就好。當務之急,還是信息和聯係。”
他閉上眼睛,開始在自己過往的記憶中仔細搜尋。他並非那個圈子的人,但之前因為研究項目,接觸過一些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信息掮客和奇人異士,雖然大多隻是泛泛之交,但或許……有那麼一兩個,在足夠的利益或威脅下,可以冒險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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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麵孔,一段段模糊的記憶閃過……突然,一個代號為“鼴鼠”的身影定格在他的腦海中。那是一個極其謹慎、隻通過網絡匿名聯係、專門倒賣各種隱秘情報包括一些無法證實的“超自然”事件線索)的地下信息販子。林默曾因為一個涉及古老符號的項目,通過七層中間人,最終聯係到過他一次,購買過一份語焉不詳的資料。對方隻認加密數字貨幣,行事滴水不漏。
或許……可以試試?通過特定的暗網節點和加密方式,嘗試聯係“鼴鼠”,用手中關於“瞰世科技”和顧彥的一些非核心、但足以證明價值的信息作為誘餌,換取外界情報和可能的幫助?這同樣風險巨大,“鼴鼠”本身是否可靠?會不會是另一個陷阱?
但眼下,他們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將計劃與雲瑤溝通後,雲瑤也表示同意。冒險,總比坐以待斃強。
“吾這便嘗試聯係玄股前輩。”雲瑤再次閉上雙眼,雙手結出一個奇異的手印,一絲極其隱晦、帶著契約氣息的仙力波動,如同投入浩瀚宇宙的一粒塵埃,朝著遙遠的方向傳遞而去。施展此術,讓她剛剛恢複一絲血色的臉頰再次變得蒼白。
林默則靠在牆邊,一邊警惕著屋外的動靜,一邊在腦中反複推演著聯係“鼴鼠”的每一個步驟、每一句暗語、可能遇到的每一種情況及應對方案。
木屋內,再次陷入寂靜。隻有風雪依舊在屋外咆哮,仿佛要將這世間最後一點微光與希望也徹底吞噬。
但微光雖弱,隻要不滅,便有燎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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