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錢塘府，趙陳一行人繼續東行，不日便抵達了號稱“東南第一港”的明州府今寧波）。
還未入城，一股與內陸城市截然不同的氣息便撲麵而來。空氣中彌漫著鹹濕的海風，夾雜著魚腥、香料以及各種貨物混雜的獨特味道。碼頭上桅杆如林，帆影蔽日，來自天南海北、形形色色的海船停泊其間，穿著各異、口音古怪的海商、水手、力夫穿梭不息，喧囂鼎沸，充滿了活力與異域風情。
“哇！好大的船！那些人頭發是金色的！”小燕子指著碼頭上幾個正在卸貨的胡商，大呼小叫，引得周圍不少人側目。那些胡商也好奇地打量著這一行氣質非凡的中原人。
周平早已習慣了小燕子的大驚小怪，低聲道：“小姐，那是來自極西之地的佛郎機人，還有些是大食人、波斯人。明州港乃市舶司所在，萬國商賈雲集，並不稀奇。”
端木蓉也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充滿異域情調的港口，她自幼生長在內陸，對此等景象亦是初見。
趙陳神識掃過港口，除了感受到濃鬱的人間煙火氣與商業活力外，也捕捉到了幾股隱藏在繁華下的暗流。一些海船之上，隱隱散發著與錢塘倭寇同源的陰戾氣息；而在市舶司衙門方向，則有一股官氣與幾道不弱的武者氣息盤踞；更遠處，一些看似普通的貨棧倉庫，其地下卻有著不尋常的能量波動，似乎藏著秘密。
“果然是個魚龍混雜之地。”趙陳心中暗道。越是這樣的地方，越容易打聽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辛。
他們在靠近碼頭、環境相對清雅的“海天閣”客棧住下。安頓好後，趙陳便帶著端木蓉和小燕子，如同尋常富家公子般，在港口最熱鬨的“番坊”區閒逛。
番坊內店鋪林立，售賣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奇珍異寶：晶瑩剔透的琉璃器、色彩斑斕的珊瑚、香氣濃鬱的龍涎香、還有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香料、藥材、皮毛…令人目不暇接。
小燕子看什麼都新鮮，若不是端木蓉拉著，怕是早已買下一堆無用之物。趙陳則對那些蘊含著微弱靈氣的海外藥材和礦物更感興趣，隨手買了幾樣，準備留給端木蓉研究。
行至一間掛著“海客談瀛”招牌的巨大茶樓前，裡麵人聲鼎沸，各色人等混雜，正是打聽消息的好去處。趙陳便領著二人走了進去。
茶樓內氣氛熱烈，說書人正在唾沫橫飛地講述著三寶太監鄭和下西洋的傳奇故事，但更多的客人則在三五成群地低聲交談，交換著海上的見聞與商機。
趙陳要了一壺上好的明州貢茶“瀑布仙茗”，幾樣海鮮茶點，尋了個靠窗的僻靜位置坐下，看似在品茶觀景，神識卻已悄然覆蓋了整個茶樓，捕捉著那些零碎的信息碎片。
“…聽說沒有？上個月，‘福遠號’從琉球回來，在舟山外海遇到怪事了！”
“哦？什麼怪事？又遇到海匪了？”
“不是海匪！是…是海妖！”那說話的海商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一絲恐懼，“他們說看到海裡有一個巨大的黑影，比船還大！所過之處，魚群死絕，海水都變成了黑色！要不是他們跑得快，恐怕就回不來了！”
“真的假的？彆是看花眼了吧？”
“千真萬確！好幾個船員都看見了！而且不止他們，最近從東洋、南洋回來的船，好多都遇到了類似的事情！都說海裡不太平，有大家夥醒了！”
“大家夥？”另一桌，一個皮膚黝黑、滿臉風霜的老水手灌了一口酒，嗤笑道，“你們說的那算啥？老子當年跟著三寶太監的船隊，在極東的‘歸墟’附近，才叫見識過真正的大家夥！那家夥，腦袋比山還大，眼睛像月亮，一張嘴就能吞掉一艘寶船！要不是當時船隊裡有高人祭出了法寶，嘿嘿…”
“歸墟？那是什麼地方？”
“聽說是個無底深淵，萬水彙聚之處，連通著幽冥呢！三寶太監的航海圖上都不敢標注那片海域…”
“歸墟…幽冥…”趙陳心中微動，記下了這個地名。
又有幾人低聲議論著市舶司最近的動向。
“…聽說了嗎？市舶司的劉公公，最近在暗中高價收購一種黑色的石頭，據說是從深海撈上來的，帶著寒氣…”
“可不是嘛！還招募懂水性的奇人異士，說是要組建什麼‘探海營’，神神秘秘的…”
“我看啊，八成跟最近海上的異動有關…”
黑色的石頭？帶著寒氣？趙陳想起了李滄海贈送的那截蘊含癸水之精的黑色獸骨，莫非是同源之物？
就在這時，茶樓門口一陣騷動，隻見幾個穿著市舶司官服、神色倨傲的差役走了進來，為首一個太監模樣的中年人，尖著嗓子道：“奉劉公公鈞旨，招募精通水性、膽識過人之壯士，加入‘探海營’，待遇從優！有能提供深海奇石‘玄冥石’線索者，重重有賞！”
茶樓內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神色各異，有躍躍欲試者，也有麵露畏懼者。
那太監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了氣質不凡的趙陳這一桌，尤其是在清麗脫俗的端木蓉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走了過來，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位公子麵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看您氣度不凡，身邊這位姑娘也是…嘿嘿，不知可有興趣為朝廷效力？劉公公求賢若渴啊。”
趙陳眼皮都未抬，慢條斯理地品著茶，淡淡道：“沒興趣。”
那太監臉色一沉：“公子可要想清楚了，這可是為朝廷辦事，光宗耀祖的好機會！”
周平上前一步，擋在趙陳身前，沉聲道：“我家公子說了，沒興趣。”
太監見周平氣息沉穩，不好招惹，又見趙陳完全無視他，心中慍怒，冷哼一聲：“不識抬舉！我們走！”說罷，帶著人悻悻離去。
茶樓內眾人看向趙陳的目光多了幾分同情與幸災樂禍，顯然那劉公公在市舶司權勢不小，得罪了他恐怕沒好果子吃。
小燕子氣鼓鼓地道：“呸！什麼玩意兒！一個沒卵子的閹人，也敢在公子麵前囂張！”
端木蓉則微微蹙眉：“師尊，看來這明州港，暗流湧動，比錢塘更甚。”
趙陳放下茶杯，目光深邃。
“海妖頻現，歸墟秘聞，市舶司暗中收購玄冥石，招募探海營…”
“這東海，果然藏著秘密。”
“或許，我們該去會一會那位…劉公公。”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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