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管最終沒能開除浪子。
在浪子那句如同魔咒的低語之後，王主管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臉色煞白地踉蹌後退，指著浪子的手指顫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極致的憤怒混雜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讓他喪失了所有繼續對抗的勇氣。他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能吞噬他情緒的怪物。
【吸收來自王主管的負麵情緒：恐懼180點），崩潰150點）…】
王主管最終一言不發，失魂落魄地轉身，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分揀區，連掉在地上的金絲眼鏡都忘了撿。
浪子看著他狼狽的背影，感受著最後一波豐厚的情緒值入賬，心中波瀾不驚。這種小角色的負麵情緒，質量尚可，但上限也就如此了。他的目光，已經投向了更廣闊、也更危險的領域。
當天的工作異常順利。沒有了王主管的刻意刁難，剩下的回收者更是被浪子之前展現出的手段和氣勢所懾，個個老老實實，甚至帶著幾分討好。浪子平穩地拿到了45貢獻點，加上之前的結餘，他手頭終於突破了100點大關。
下班後，他沒有絲毫停留，直接回到了膠囊公寓。
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他拿出那台破舊終端，深吸一口氣，點開了“月麵黑市信息流”。
目光再次鎖定在那條求購“穩定情緒凝結核”的信息上。
是時候接觸一下了。
他按照信息留下的匿名聯絡編碼，發送了一條簡短的消息，用的是黑市常見的、經過多重跳轉的加密信道：
“有貨。如何驗證品質？交易流程？”
消息發出後，便是等待。浪子沒有閒著，一邊啃著合成營養膏，一邊繼續研究那台體能測試儀，熟悉著自身暴漲的力量和數據化的身體狀態，同時分心引導係統中儲存的情緒值，繼續強化“精神感知”。
清涼的氣流持續滋養著他的腦海，那種對周圍環境細微變化的捕捉能力越來越強。他甚至能隱約“感覺”到隔壁公寓那個鄰居焦躁的踱步聲，以及樓下管道中液體流動的微弱震動。這種超越常人的感知，讓他對即將到來的黑市交易，多了幾分底氣。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終端屏幕閃爍了一下，一條加密回複跳了出來。
回複者沒有署名，代號隻有一個簡單的符號“Ψ”。
Ψ：“提供微量樣本至少1單位‘凝結核’雛形），置於標準情緒采集皿任何黑市雜貨鋪有售，10貢獻點一個）。放置於指定地點，自會有人收取並檢測。確認品質後，報價及後續交易方式會發送給你。”
Ψ：“警告：勿用自身不穩定情緒汙染樣本，否則交易作廢，並視情況追究。”
標準采集皿？10貢獻點？還要放到指定地點？
浪子皺了皺眉。這流程透著謹慎和神秘，而且前期還需要投入。對方顯然不是易於之輩，那句“追究”更是帶著隱隱的威脅。
但他沒有退縮。風險與機遇並存。
他立刻再次接入黑市信息流，很快找到了出售“標準情緒采集皿”的賣家，花費10貢獻點下單，約定在另一個靠近工業區的廢棄倉庫交易。
夜色深沉，狂浪市的模擬天幕呈現出一種虛假的深紫色。浪子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憑借增強的感知和體能，輕易避開了幾條主乾道的監控探頭，悄無聲息地完成了采集皿的交易。
回到公寓，他拿著那個看起來像是指紋采集器、但中心有一個凹槽的銀色小碟，陷入了沉思。
“情緒凝結核”的樣本，從哪裡來？
他自己的負麵情緒能被係統吸收，但似乎無法直接提取出來。而且對方明確要求“穩定”，他的負麵情緒顯然不符合要求。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窗外，那片燈火迷離的都市。
或許……可以從彆人身上“借”一點？
第二天，浪子沒有去回收站。他請了個假王主管那邊自然是巴不得他彆來），開始在狂浪市的底層區域遊蕩。
他去了勞務廣場，那裡充斥著求職無門的焦慮和被人挑揀的屈辱；他去了廉價的合成食品配給站，那裡彌漫著對生活的麻木和偶爾因分配不公引發的短暫爭吵；他甚至去了城市邊緣的“放鬆區”某種灰色娛樂地帶），那裡充滿了放縱背後的空虛、嫉妒以及各種扭曲的欲望。
浪子就像一個幽靈，穿行在這些負麵情緒的沼澤中。他沒有主動招惹誰，隻是靜靜地感知，利用初步覺醒的“精神感知”，去捕捉、去分辨那些相對“穩定”的、持續散發的負麵情緒波動——比如某個長期被拖欠工資的工人心中積鬱的怨恨，某個被拋棄者深埋的痛苦，某個賭徒輸光後強裝鎮定下的絕望。
這種感知非常消耗精神，但浪子樂此不疲。這既是對能力??鍛煉，也是在為他的“貨物”尋找原材料。
終於，在一個充斥著劣質酒精和汗臭的小酒吧角落，他鎖定了一個目標。
那是一個看起來失意潦倒的中年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舊工裝，一個人悶頭喝著最廉價的合成啤酒。他的眼神空洞，身上散發出的不是激烈的憤怒或悲傷，而是一種如同陳年死水般的、近乎凝固的“沮喪”和“自我厭棄”。這種情緒，穩定而持久，幾乎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