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的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浪子心中激起層層漣漪，但在他那張被帽簷陰影遮掩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波動。周圍的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於此，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緊張。
“天幕集團的洛林少爺？”浪子抬起頭，帽簷下的目光平靜地與洛林對視，聲音聽不出喜怒，“久仰。不過，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隻是個在下層區域討生活的普通人，和繁星集團那樣的大勢力，能有什麼瓜葛？”
裝傻，是最直接也是目前最有效的應對。浪子不清楚洛林知道了多少，是試探，還是掌握了某些確鑿的證據。繁星集團核心能源實驗室被毀，冥核晶失控，這絕對是最高級彆的醜聞，繁星集團必然會全力封鎖消息。洛林能知道“不小的動靜”，已經顯示了“天幕”情報能力的可怕。
洛林輕笑一聲，那雙狹長的眼睛裡閃爍著如同毒蛇般的光芒，他並不在意浪子的否認，自顧自地在旁邊的空位坐下，兩名氣息深沉的老者如同雕像般立在他身後，無形的壓力籠罩著這片小區域。
“普通人可沒辦法在短短時間內，在下層區域打下‘鐵拳’這樣的名頭，更沒辦法讓‘毒蠍幫’那樣的地頭蛇一夜之間煙消雲散。”洛林晃動著酒杯，語氣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我欣賞有能力的人，尤其是……敢於向繁星集團那幫自以為是的家夥揮拳的人。”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帶著誘惑：“繁星集團壟斷了月球太多的資源和技術，仗著從核心星域帶來的那點老本，固步自封，打壓異己。我們‘天幕’不同，我們樂於見到新的力量崛起，願意為有潛力的合作夥伴提供……舞台和資源。”
浪子心中冷笑，說得冠冕堂皇，無非是想招攬一把好用的刀，去對付老對手繁星集團。與虎謀皮，下場往往是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洛林少爺的好意心領了。”浪子語氣依舊平淡，“‘鐵拳’剛剛起步，隻想在下層區域安穩地做點小生意，恐怕難入‘天幕’的法眼，也擔不起太大的風浪。”
“安穩？”洛林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嗤笑一聲，“在狂浪市，尤其是在你動了繁星集團的蛋糕之後，還想著安穩？浪先生，你未免太天真了。”
他目光掃過浪子腰間的影月雙刃，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和審視：“你使用的異能很特殊，陰影屬性，還帶著一種……我從未感受過的古老氣息。還有你解決對手的方式，對能量結構的精準破壞……這可不是普通野路子異能者能掌握的技巧。你背後，站著誰？或者說，你從‘那個地方’，得到了什麼？”
“那個地方”？浪子心中一動，是指繁星集團的實驗室，還是指……冥核晶相關的遺跡？洛林的話裡透露出很多信息，他似乎對冥核晶或者類似的古老能量體有所了解。
“我隻是運氣好，有點自己的際遇。”浪子避重就輕，“比不上洛林少爺見多識廣。”
見浪子油鹽不進，洛林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多了幾分屬於上位者的冷意：“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但有時候，光有運氣和一點實力，是守不住東西的。繁星集團這次在你手裡吃了大虧，雖然暫時因為內部混亂和輿論壓力沒能立刻報複，但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據我所知，他們安全部的新任負責人，是個比埃德加更難纏的角色，綽號‘鬣狗’，最擅長追蹤和撕咬，不死不休。”
他頓了頓，觀察著浪子的反應，可惜一無所獲，隻得繼續道：“除了繁星集團，你對‘處刑人’了解多少？你之前散布出去的那些情報，確實給他們造成了一些麻煩，但也成功讓你進入了他們的視線。被那群瘋子盯上，滋味可不好受。”
浪子沉默著，心中快速分析著洛林的話語。威脅、利誘、信息轟炸，這是標準的招攬或者說逼迫站隊）手段。洛林想讓他感到四麵楚歌，從而不得不投靠“天幕”尋求庇護。
“看來洛林少爺對我很了解。”浪子終於再次開口，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既然您提到了‘處刑人’，我倒是很好奇，以‘天幕’的能量，對他們背後的勢力，知道多少？”
洛林眼中精光一閃，似乎對浪子終於主動提問感到滿意，但也帶著一絲警惕：“‘處刑人’……那是一群遊離在星係法律之外的清道夫，信仰著某種極端的力量淨化理念。他們背後水很深，可能與某些失落的上古文明遺族有關，甚至傳聞與核心星域最高議會裡的某些大人物有牽連。他們追尋的‘鑰匙’，據說是開啟某個足以改變現有秩序的巨大力量的樞紐。”
他並沒有透露太多實質內容，反而話鋒一轉：“怎麼樣？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加入‘天幕’，或者至少達成戰略合作。我們可以為你提供保護，共享情報，甚至幫助你應對繁星和‘處刑人’的麻煩。而你，隻需要在適當的時候，展現你的‘價值’。”
所謂的“價值”，無非是充當馬前卒，去試探、去攻擊繁星集團，或者去爭奪與“鑰匙”相關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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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緩緩站起身，帽簷下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周身開始彌漫起一股若有若無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我這個人，野慣了，不喜歡被約束，更不喜歡當彆人的刀。”浪子的聲音冷了下來，“繁星集團也好，‘處刑人’也罷，他們想來，儘管來。我的拳頭，會告訴他們答案。”
他看了一眼洛林，以及他身後那兩名瞬間氣勢鎖定了自己的老者，毫無懼色：“至於‘天幕’的好意，我心領了。合作，可以談，但前提是平等。招攬，就免了。”
說完，他不再理會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的洛林，對黑瞳示意了一下，轉身就向宴會廳外走去。
“站住！”洛林身後，一名黑袍老者低喝一聲，枯瘦的手掌抬起，一股無形的力場瞬間籠罩向浪子，試圖將他禁錮在原地。
這力場陰冷粘稠，帶著強大的精神壓迫，顯然是一種高階的精神念力異能！
浪子腳步一頓，頭也未回，隻是冷哼一聲。周身陰影能量如同被激怒的毒蛇般猛然竄起，並非硬抗，而是以一種詭異的頻率高速震蕩！
“嗡！”
那無形的精神禁錮力場，在與震蕩的陰影能量接觸的瞬間，竟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般，蕩漾起劇烈的波紋，然後……寸寸碎裂！消散於無形！
黑袍老者身體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他沒想到對方破解他力場的方式如此詭異和……輕鬆！
另一名白袍老者眼神一厲，腳下微動，似乎就要出手。
“夠了。”洛林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奮？他擺了擺手，製止了手下。他看著浪子毫無阻礙地繼續向門口走去的背影，嘴角重新勾起那抹陰柔的笑容。
“有意思……真有意思。”洛林低聲自語，“陰影親和，能量解析，還有那種能輕易瓦解精神禁錮的震蕩技巧……你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還要多。浪……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希望到時候，你還能保持這份……硬氣。”
浪子的身影消失在宴會廳門口，留下一片竊竊私語和諸多複雜的目光。
老鐵錘會長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看著洛林，哈哈一笑：“洛林少爺，看來這位新人，骨頭比想象的要硬啊。”
洛林端起酒杯，一飲而儘，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硬的骨頭，嚼起來才帶勁。不是嗎，鐵錘會長？我隻是好奇，他這塊硬骨頭，能扛得住繁星集團的碾壓，和‘處刑人’的暗殺嗎？”
……
離開“巨艦殿堂”，坐進返回的改裝懸浮車裡，黑瞳才鬆了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老板，徹底得罪了洛林，會不會太冒險了？‘天幕’的能量……”
“不得罪他，他就會放過我們嗎？”浪子看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霓虹，語氣冰冷，“他看中的是我的能力和可能掌握的秘密。不臣服，就是敵人。與其虛與委蛇，最後被吞得渣都不剩，不如一開始就劃清界限。”
他揉了揉眉心，連續的精神力消耗和剛才與那老者的短暫交鋒，讓他也感到一絲疲憊。
“洛林透露的信息很重要。繁星集團的新負責人‘鬣狗’，‘處刑人’可能與上古遺族和核心星域高層有關……這些都是我們需要警惕的。”浪子眼神銳利，“回去後，調整防禦等級。另外，讓我們的人，重點關注與上古文明、特殊能量晶體相關的信息和物資，特彆是……具有溫養、修複精神意識效果的。”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惜代價。”
“是！”黑瞳鄭重應下。
浪子靠在座椅上，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美美那縷微微波動的意識。
為了這縷微光，哪怕與全世界為敵，他也在所不惜。
銀蛇的試探隻是開始，更大的風浪，還在後麵。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在風暴徹底降臨之前，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足以守護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希望。
他的拳頭，悄然握緊。陰影的力量，在指縫間無聲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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