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說燕南和燕北,一年前的秋。
燕南和燕北攥著錄取通知書,拿著福平叔為她們兩個準備好的一千多元的學費給生活後費,跨進市高中校門。
原以為告彆初中就能卸下背饃上學的重擔。
卻沒想到,饅頭和鍋盔依舊如影隨形。
高中食堂雖有了一日三餐,但背饃上學是一份重要補給。
既為了省下每一分錢,也為永遠吃不飽的肚子。
因為學校住宿緊張,學校規定,高一新生統一在校外租住民房。
燕南和燕北和另外一個同學租了間破舊民房。
土坯牆四處漏風,牆角堆著房東家廢棄的家具。
牆上的鐵釘子,成了燕南和燕北掛饃的地方。
可誰能想到,這裡的老鼠比人還囂張。
有一天清晨,燕南睡眼惺忪地準備拿饃當早餐,卻發現掛在牆上的花布袋子,被老鼠啃出個大洞。
白花花的饅頭碎屑散落一地。
老鼠早已沒了蹤影,隻留下半塊被咬得參差不齊的饅頭。
拿著這半截饅頭,氣得燕南眼眶發熱——接下來兩天的口糧都被老鼠吃掉了。
燕南咬牙掐掉被老鼠啃過的地方,就著冷水咽下剩下的那半個殘饃。
當時,她彆無選擇,她不能浪費每一分錢,因為福平叔給她們的錢都是睡在馬圈窯裡省下的。
有天晚上,燕南剛有些困意,突然感覺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從腳邊“嗖”地竄過。
還沒反應過來,又有個黑影順著被子從燕南的頭頂狂奔而過,嚇得她從床上彈起來。
燕南的舍友被她的驚呼聲吵醒,趕緊打開電燈,昏黃的光暈裡,一隻肥碩的老鼠正叼著饃渣往牆縫鑽。
經過這麼一折騰,燕南和燕北以及同學三個人的睡意全無,也不知後半夜幾點才睡著。
清晨的六點半,高中食堂的窗口前總上演著相似的場景。
她們把零錢丟進洋瓷碗,瞬間,幾十個碗排成蜿蜒的長隊,在窗台上靜候打飯師傅的“檢閱”。
師傅利落地拿走碗中的零錢,“嘩啦”一聲,一碗飄著零星油花的菠菜麵片傾倒進碗裡。
燕南和燕北掰碎冷硬的饅頭泡進去,看著它們吸飽湯汁變得柔軟,就著寡淡的菠菜葉囫圇吞下。
中午的大鐵鍋裡,師傅用鐵鍁翻動著熱乾麵,香氣混著蒸汽撲麵而來。
一個悶熱的午後,當她們用筷子挑起幾根麵條時,發現碗中赫然躺著一隻蜷曲的死蒼蠅。
胃裡瞬間翻湧起來,感覺有些惡心。
可轉頭看見窗外排著的長隊,重新打一碗要等好久,但倒掉意味著浪費和挨餓。
在燕北的勸導下,燕南稍作鎮靜,悄悄夾出蒼蠅,強忍著惡心,吃完剩下的麵條。
瞬間,燕南的喉嚨發緊……
那些與鼠共舞的夜晚,發現蒼蠅難以下咽的麵條,都是為了不浪費福平叔給她們的每一分錢。
更讓燕南和燕北明白,苦難中開出的花,雖然帶著苦澀,但卻更讓人回味。
命運的轉折來得猝不及防。
如今,上高二的燕南和燕北由於兩個人的成績突出,被轉到市裡一中的新校址。
將近十年背饃上學也由此畫上句號。
離開的那天,兩個人最後一次走進食堂,要了一碗菠菜麵片。
掰饃的動作依舊嫻熟,可這一次,嘗到的不隻是饅頭的味道,更是那段在饑餓與節儉中掙紮的歲月。
背饃上學的人,之所以能咬牙堅持,正因為背後都有一位勤勞善良支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