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瑜懶洋洋地走了進來,目光在魏子昂懷裡那幾個紫檀木盒上輕輕一掃,又垂眼看了看地毯上那灘狼藉的酒漬和瓷器碎片,唇角的弧度愈發玩味。
“怎麼?”
他一開口,那股子特有的散漫腔調便在雅間內蕩開,衝淡了先前凝固的殺氣。
“我這是來晚了?錯過了什麼好戲?”
魏子昂冷哼一聲,那張跋扈的臉上肌肉緊繃。他從座位上站起,對著李景瑜極其敷衍地拱了拱手,動作僵硬。
“原來是小郡王。”
他的聲音乾澀,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沒什麼好戲,就是跟沈少東家聊聊天,問問他這海外奇珍的來路罷了。”
他刻意在“海外奇珍”四個字上加重了齒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淬了毒的鐵釘,不僅是說給沈知微聽,更是在向李景瑜表明自己的立場——這件事,他沒打算就此罷休。
李景瑜卻仿佛沒有聽出他話中的尖刺。
他徑直走到主位,動作不見絲毫煙火氣,施施然坐下。那位置本是為最尊貴的客人留的,他坐上去,卻顯得理所當然。
他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尚有餘溫的茶水,指尖優雅地捏著杯壁,送到唇邊,慢悠悠地吹著氤氳的熱氣。
整個過程,他甚至沒再看魏子昂一眼。
直到將那口茶咽下,他才懶懶地抬起眼皮,目光終於落回魏子昂身上。
“海外奇珍嘛,自然有它的神秘之處。”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
“要是隨隨便便就能讓人問出來路,那還叫什麼奇珍?”
李景瑜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豈不成了路邊的大白菜?”
他頓了頓,眼神依舊慵懶,話鋒卻陡然一轉,像一把裹著層層錦緞的軟刀,精準無比地紮了過去。
“魏公子,令尊魏相日理萬機,為國操勞,殫精竭慮。”
“我們做小輩的,不能為他老人家分憂也就罷了,總不能還給他添亂吧?”
“為了一瓶酒的來路,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為難我朝的納稅大戶,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我等這皇室官宦子弟格局太小,不知輕重?”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溫和,組合在一起卻誅心至極!
魏子昂的臉色瞬間由紅轉青,又從青轉白,精彩紛呈。
李景瑜句句不提權勢,卻字字都在敲打他的命門。先是將沈家抬到“納稅大戶”的高度,點明其對朝廷的價值;再將他魏子昂的行為貶低為“格局太小”,是上不得台麵的小打小鬨;最後更是陰險地將自己和魏子昂綁在一起,用“皇室官宦子弟”這個身份,暗示他魏子昂今天的所作所為,丟的是整個大虞頂級權貴圈子的臉!
這頂帽子扣下來,誰也扛不住!
魏子昂氣得雙拳在袖中死死攥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爆響,但他卻偏偏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跟沈知微這種商人,他可以肆無忌憚,因為沈家在他眼裡不過是頭養肥了的豬。但麵對李景瑜,麵對這個流著皇室血脈的小郡王,他如果繼續糾纏不休,就真的坐實了“不知輕重”、“格局太小”的名頭。
到時候,傳到他爹魏無涯的耳朵裡,隻會覺得他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小郡王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