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裡早已是人聲鼎沸。
賣菜的、賣糧的、賣自家編的草鞋竹筐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趙衡繞過了這些攤販,憑借著記憶,找到了專門交易雞鴨魚肉和山貨的區域。
這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腥氣,幾個肉販子正揮舞著屠刀,“梆梆”地剁著豬肉。見到趙衡過來,一個滿臉橫肉的屠夫瞥了他一眼,扯著嗓子喊:“嘿,大個子,筐裡是啥好東西?拿出來給爺們瞧瞧!”
趙衡沒理會,自顧自地找了個空牆角,將竹筐放下。他解開繩子,先把那一大包菌子拿出來,然後是草葉包裹的獾子肉,最後,將那張油光水亮的獾子皮也一並展開。
好東西一亮相,立刻就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
“喲,這是……獾子?”一個識貨的老頭湊了過來,伸手摸了摸那厚實的皮毛,“這皮子不錯啊,油光水滑的,沒什麼傷口。”
“肉也新鮮,看這血色,怕是昨天才獵到的吧?”另一個小販也探頭探腦地評論著。
獾子肉和獾子皮,在這鎮上都算是稀罕物。很快,趙衡的攤子前就圍了一小圈人。
有人問價,有人品評,但真正想買的卻不多。獾子肉雖香,價格卻比豬肉貴,尋常人家舍不得吃。而這張皮子,更是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東西。
問了一圈,最高的出價,也隻是想用三十文錢買他一斤肉。至於那張皮子,更是被人壓到了二百文,簡直是侮辱性的價格。
趙衡也不著急,就那麼靜靜地守著自己的東西,不言不語。他知道,好貨不怕等,總有識貨的人。
就在這時,三個流裡流氣的漢子擠開了人群,走到了趙衡麵前。為首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臉上坑坑窪窪,長著幾點麻子,一雙三角眼滴溜溜地轉著,透著一股子精明和狠厲。
“新來的?”那麻子臉斜睨著趙衡,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東西,“懂不懂規矩啊?在東市擺攤,拜過碼頭了嗎?”
趙衡抬起眼皮,平靜地看著他:“什麼規矩?”
“什麼規矩?”麻子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誇張地笑了起來,“哈哈,兄弟們,他問我什麼規矩!小子,我告訴你,這東市,是我‘麻爺’罩著的!在這兒賣東西,就得交份子錢!看你這些貨色還不錯,爺我也不多要,三成,你賣出去的錢,分我三成!”
周圍的攤販聽到這話,都敢怒不敢言,紛紛退遠了一些,生怕惹禍上身。顯然,這麻子臉是此地的地頭蛇。
趙衡的麵色沉了下來。
他辛辛苦苦,冒著風險獵來的東西,是給孩子修房子買衣服的救命錢,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分給彆人三成?
“要是我不交呢?”他淡淡地問道。
“不交?”麻子臉的笑容瞬間消失,臉上浮現出一抹獰色,“不交,那你的這些東西,今天就彆想賣出去了!還有你這個人,也彆想囫圇個兒地走出這東市!”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兩個幫閒立刻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地圍住了趙衡,手按在了腰間的短棍上。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周圍的看客們都屏住了呼吸,他們見過麻子臉欺負老實巴交的農夫,也見過他敲詐外地來的小商販,還從沒失過手。今天這個山裡來的大個子,怕是要倒黴了。
然而,趙衡的反應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他非但沒有露出絲毫的恐懼,反而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本就身材高大,這麼一站起來,身軀的陰影直接將麵前的三人籠罩住,瞬間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壓迫感。那麻子臉甚至需要仰起頭,才能看到趙衡的臉。
“我再說一遍,”趙衡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那聲音裡不帶一絲情緒,像冬日裡結了冰的河麵,“讓開。”
“嘿,你他娘的還敢橫?”麻子臉被趙衡的氣勢所懾,色厲內荏地罵道,“給臉不要臉的東西!兄弟們,給我廢了他!”
他旁邊的那個幫閒膽子最壯,仗著人多,怪叫一聲,掄起手裡的短棍,就朝著趙衡的肩膀砸了過來。
這一棍要是砸實了,尋常人少說也得斷條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