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趙家村,火把亂晃,人影攢動,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趙衡趕到村東頭的坡地時,眼前的一幕讓他瞳孔猛地一縮。
好幾畝連片的田地,像是被什麼巨物給來回犁了一遍,剛長出來沒多久的稻苗、豆苗被拱得東倒西歪,黑色的泥土翻出地麵,一片狼藉。
空氣中,土腥味混著野獸特有的臊臭味,刺鼻難聞。
幾個婦人癱在田埂上,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哭天搶地,聲音淒厲得像是死了親人。更多的村民則舉著火把、拿著鋤頭鐮刀,圍在外圍,又驚又怒,卻沒一個人敢真的上前。
田地深處的黑暗裡,“哼哧哼哧”的粗重喘息聲和獠牙啃食莊稼根莖的“咯吱”聲清晰可聞。借著晃動的火光,能看到好幾個黑乎乎的巨大身影正在地裡肆虐。
村正趙德全和他婆娘張氏也在人群裡。
趙德全一張老臉憋得通紅,手裡拿著個銅鑼,色厲內荏地咋呼:“都……都彆慌!鄉親們,抄家夥,把這些畜生給轟出去!”
他喊得聲嘶力竭,可周圍的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腳下卻像生了根,沒一個敢帶頭往前衝。
開玩笑,那可是成群的野豬!皮糙肉厚,性情暴躁,尤其是那兩根能當刀使的獠牙,一下就能把人的肚子給豁開。為了幾根稻苗,把命搭進去,犯不著。
“村正,這……這咋趕啊?”一個漢子苦著臉,聲音發顫,“這畜生力氣大得很,咱們這點人,上去不夠它塞牙縫的!”
“就是啊!這要是被拱一下,下半輩子就得躺床上了!”
張氏看著自家也被糟蹋了一小塊的菜地,心疼得嘴角直抽抽。她眼珠子一轉,一眼就瞥見了剛趕到、身材在人群中鶴立雞群的趙衡。
她心裡頓時有了主意,立刻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大家快看,趙衡來了!趙衡不是本事大嗎?連獾子都能打死,這幾頭豬,肯定不在話下!”
她這一嗓子,成功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趙衡身上。
一時間,那些焦急、無助、憤怒的眼神,齊刷刷地變成了期盼。是啊,他們怎麼把這個煞星給忘了?前幾天,他不還跟天神下凡似的,一根木頭就把青石板給砸裂了嗎?
“對啊!趙衡,你力氣大,你上去把那頭最大的給解決了!”
“趙童生,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俺家就指望這點地過活了!”
人群開始騷動,不少人朝著趙衡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央求著,仿佛他就是救世主。
張氏見狀,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她清了清嗓子,又擺出那副大義凜然的嘴臉,陰陽怪氣地說道:“趙衡啊,鄉裡鄉親的,如今大夥兒都遭了難,你可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守望相助’的道理,總該懂吧?這可是你大顯身手,為村裡做貢獻的好時候!你放心,隻要你把山豬趕跑了,我們大夥兒都會記著你的好的!”
這話明著是捧,暗裡卻是用大義來綁架。既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又絕口不提任何實際的好處,就想讓他白白去拚命。
周圍的村民們聽了,也覺得有道理,紛紛附和。
“是啊,趙衡,你就當幫大家一個忙!”
“以後你有啥事,我們都幫你!”
聽著這些空口白牙的許諾,趙衡麵無表情。
他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張氏那張寫滿了算計的臉上。
“我憑什麼?”
三個字,不輕不重,卻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現場火熱的氣氛。
所有人都愣住了。
張氏的臉一下就僵住了,隨即惱羞成怒地尖叫起來:“趙衡!你……你這是什麼話?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大家的莊稼被糟蹋完嗎?你還有沒有良心!”
“良心?”趙衡嗤笑一聲,向前邁了一步。他高大的身軀帶著一股沉重的壓迫感,讓圍在他身邊的村民們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我問你們,當初我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家裡快揭不開鍋的時候,你們的良心在哪裡?我那婆娘失蹤時,你們在背後說她跟野男人跑了,你們的良心又在哪裡?”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字字如刀:“現在,你們的田被豬拱了,就想起我的‘良心’了?想讓我去跟那幾百斤的畜生拚命,你們倒是在後麵搖旗呐喊,說得輕巧!萬一我被那豬給頂死了,我那兩個娃怎麼辦?你們誰來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