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士所言極是,性命為重。”錢掌櫃深以為然地點頭,一雙精明的眼睛裡光芒流轉,隨即話鋒一轉,語氣無比誠懇地說道,“隻是此物實在太過非凡,錢某是真心喜愛。這樣,壯士,你開個價。日後你若再能取得此物,無論多少,都請務必優先送到我福滿樓來。價錢,隻高不低!”
這是要簽獨家了。
趙衡心裡有底,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將陶罐的布蓋拿在手裡,一下一下地摩挲著,並不急著答話。
他越是沉默,錢掌櫃心裡就越是沒底。
“壯士,你給個章程。”錢掌櫃忍不住催促。
趙衡這才抬眼看他,聲音平淡:“錢掌櫃是生意人,這東西值多少,你比我懂。你開價吧。”
皮球被踢了回來。
錢掌櫃沉吟片刻,試探著伸出五根手指:“這東西畢竟是初次麵世,食客們認不認還兩說,錢某也要擔些風險。一斤……五兩銀子,如何?”
話音剛落,趙衡便沒什麼反應,隻是收回了目光,低頭看著桌上的陶罐,然後慢條斯理地,準備將那塊布蓋重新蓋上。
這一個動作,比任何話語都管用。
“哎,壯士且慢!”錢掌櫃心裡咯噔一下,連忙伸手虛攔,臉上堆起苦笑,“是錢某唐突了!唐突了!壯士莫怪!這‘蜂糖’滋味純粹,遠勝蜂蜜,尋常的上等蜜,一斤也要七兩銀子。這樣,我出八兩一斤!”
趙衡蓋蓋子的手停住了。
八兩銀子,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他本以為能賣到三四兩,就已經是潑天的富貴。
但他從錢掌櫃那發亮的眼神裡,看到的不僅僅是喜愛,更是一種勢在必得的野心。這糖,對福滿樓來說,恐怕不止是一道新甜品那麼簡單。
趙衡緩緩搖頭,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沙啞,像是在回憶什麼不堪的經曆:“錢掌櫃,我說了,那山穀凶險。為了八兩銀子……不值得我再去拚一次命。”
錢掌櫃的額角滲出了一層細汗。
他死死盯著趙衡那張看不出情緒的臉,終於一咬牙,一巴掌拍在桌上!
“十兩!一斤十兩紋銀!另外,我再預付你一兩銀子的定金,當是壯士下次的辛苦錢!日後隻要是‘蜂糖’,有多少我要多少,隻此一價!壯士,這個價,可能讓你再去闖一次龍潭虎穴了?”
趙衡看著他,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
“成交。”
錢掌櫃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鬆弛下來,仿佛打了一場大勝仗,臉上重新綻放出熱情的笑容。
“來人,取戥子來!”他心情大好,高聲喊道。
很快,夥計捧著一杆精巧的、專門用來稱量金銀藥材的小秤——戥子,快步走了進來。
當著趙衡的麵,錢掌櫃親自將陶罐裡的蜂糖倒在油紙上,小心翼翼地稱量,動作鄭重得像是在對待稀世珍寶。
“壯士,您看,不多不少,九兩又三錢。”
趙衡預估得差不多,點了點頭。
錢掌櫃拿起算盤,劈裡啪啦一通計算,隨即抬頭笑道:“按十兩銀子一斤算,九兩三錢,合五兩八錢多。錢某給壯士湊個整,算足六兩!再加上定金一兩,總共是七兩紋銀!”
說著,他直接讓賬房取來了銀子。那不是碎銀,而是幾塊沉甸甸、泛著清冷光澤的銀錠。
趙衡接過那幾塊銀錠,入手冰涼,分量十足。這與上次那袋子壓手的銅錢截然不同。銅錢是生活,是柴米油鹽,而這銀子,是資本,是能讓他把腰杆挺直的底氣。
他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徹底落回了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