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明月的院子不大,收拾得極為雅致乾淨。
小院裡種著些不知名的草藥,空氣裡那股淡淡的藥香,與整個山寨的草莽豪氣格格不入。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床一桌,幾把椅子,還有一個小巧的梳妝台。牆邊立著一個多層木架,上麵擺滿了瓶瓶罐罐和晾曬的藥材,碼放得整整齊齊。
這屋子,處處都透著主人的細致,怎麼看都不像一個普通村婦的居所。
澹台明月將睡熟的果果輕輕放到床上,拉過薄被蓋好。她做完這一切,才緩緩直起身,轉過來麵對著趙衡。
屋裡光線昏暗,一盞油燈的火苗輕輕跳動,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趙衡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他一個九尺高的壯漢,站在這間滿是女子氣息和藥香的屋子裡,渾身都不自在。
這是半年來,他們第一次獨處。
沒有外人,沒有劍拔弩張,那些被強行壓下去的疑問和情緒,又在他心裡翻江倒海。
說點什麼?
問她這半年過得好不好?廢話,東躲西藏的日子能好到哪兒去。
質問她為什麼不告而彆?在知道她被朝廷鷹犬追殺後,這種話顯得像個不懂事的孩子在無理取鬨。
氣氛就這麼僵著,尷尬得能擰出水來。
最終,還是澹台明月先動了。她走到桌邊,倒了杯水遞過來,昏黃的燈光下,那雙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趙衡。
“夫君。”
聲音很輕,卻讓趙衡的心湖驟然一緊。
“你……好像變了一個人。”
趙衡端著水杯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來了!
他心裡咯噔一下,最怕的事情,終究還是來了。
他沒立刻吭聲,仰頭將杯中涼水一飲而儘,那股冰涼順著喉管滑下,卻澆不滅心頭竄起的一股燥火。
“哪裡變了?”他放下杯子,聲音聽起來還算鎮定。
“哪裡都變了。”澹台明月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了他,“以前的你,雖有一身力氣,性子卻悶,甚至……有些怯。村裡人說你傻,你從來不吭聲,隻知道埋頭乾活。對孩子們,你也疼,可……可不是現在這樣。”
她的目光帶著審視和不解:“為了果果,你敢一個人闖山。剛才在大廳,你敢跟我大哥拍桌子。那是我大哥,整個寨子,沒人敢在他動怒的時候大喘氣。”
她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栗:“你的眼神,也變了。以前是迷茫,是認命。現在,裡麵有火,還有……殺氣。”
“夫君,這一年,你到底經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