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明月沒有追問,那句“對不起”已經耗儘了她所有勇氣,也抽空了她緊繃的神經。她整個人都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軟了下來。
看著她泛紅的眼圈和眉宇間的疲憊,趙衡心裡的那點僥幸,很快就被一種更複雜的情緒取代。
愧疚。
他撒了謊,用一個半真半假的謊言,騙取了她的信任和歉意。
這種感覺很糟,像偷了彆人救命錢的小偷,心裡空落落的,七上八下。
他拉開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你也坐吧。”他的聲音有些乾澀。
澹台明月順從地坐下,雙手放在膝上,微微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屋裡再次陷入沉默,隻有床上果果均勻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吹過的山風。
“我……”
“我……”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相視一眼,氣氛更顯尷尬。
“你先說。”趙衡道。
澹台明月抿了抿嘴唇,似乎在組織語言。她抬起頭,那雙在昏暗燈光下依舊清亮的眸子,牢牢地鎖住了趙衡。
“夫君,我們……我們的相遇,並不是偶然。”
趙衡的心,猛地一跳。
不是偶然?什麼意思?
他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種可能,難道是仙人跳?不對,劇本不對。
澹台明月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追憶往事的悠遠。
“我的父親,澹台敬。和你的父親,趙鐵牛。他們年輕的時候,便認識了。”
“什麼?”
趙衡以為自己聽錯了,整個人都懵了。
他的爹,趙鐵牛,一個在村裡打了一輩子鐵的普通鐵匠,性格憨厚,甚至有些木訥。怎麼會和名震天下的大將軍澹台敬扯上關係?這簡直比他說自己是穿越來的還要離譜!
“他們……是兄弟。”澹台明月繼續說道,語氣平淡,卻在趙衡的心湖裡投下了一塊巨石。
“當年,他們一同參軍,相識於微末。我父親出身將門,自幼熟讀兵法,很快就在軍中嶄露頭角。而你的父親……他隻是一介普通士卒,空有一身力氣。”
趙衡的呼吸都停滯了。他努力在原主的記憶裡搜刮著關於父親的片段。在他的印象裡,父親趙鐵牛就是個沉默寡言的鐵匠,每天隻知道拉著風箱,掄著鐵錘,身上永遠帶著一股鐵鏽和煤灰的味道。他從沒聽父親提起過任何關於當兵的往事。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我父親怕趙伯伯在衝鋒陷陣時出了意外,便動用關係,將他從前線調去了匠作營,負責修造兵器軍械。”澹台明月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暖意,“也正是因為如此,趙伯伯才能學得一手好手藝,後來退伍還鄉,做了鐵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