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沈富貴麵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
“富貴,你做得很好。”趙衡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力量,“非常好!”
他看著沈富貴那張漲得通紅的臉,繼續說道:“咱們這群人,從死人堆裡爬出來,身上背的煞氣,什麼孤魂野鬼見了都得繞道走。凶宅?對咱們來說,就是福地!”
“至於砍價,”趙衡笑得更開心了,“砍得好!咱們現在一文錢都要掰成兩半花。你今天,給咱們省下了一大筆錢!這是大功一件!”
沈富貴咧開嘴,笑了,笑得像個孩子。東家的認可,比什麼賞賜都讓他高興。
趙衡收起笑容,目光轉向清河縣的方向,天邊的晚霞如血。
“鎮上的灶台,明天就可以搭起來了。”他的聲音沉靜而有力,“我們在青陽鎮的根,算是紮下了第一步。”
“現在,就看三元和瘦猴的了。”
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青陽鎮東頭,那座人人避之不及的“凶宅”,如今卻透著一股截然不同的活泛氣。
院子裡長滿的雜草早已被清理乾淨,坑窪的地麵也用新土填平夯實。角落裡,兩座嶄新的大鍋灶一字排開,鍋沿被熏得烏黑,哪怕是白天沒生火,空氣裡也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鹵肉香料味,混雜著泥土的芬芳,非但不難聞,反而讓人嗅到了一股踏實過日子的煙火氣。
幾間破敗的廂房,窗戶紙全都換了新的,門板也修補得結結實實。其中兩間成了庫房,碼放著一袋袋捏碎了的香料和一壇壇的醬料;另外幾間則鋪上了乾淨的草席,成了弟兄們臨時的落腳處。
沈富貴正赤著上身,揮舞著一把大掃帚,將院子裡的最後一點落葉掃進簸箕。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油光,每一塊隆起的肌肉都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但這股力量此刻卻用得極為小心,仿佛生怕驚擾了這份來之不易的新氣象。
這半個月,他幾乎是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每天天不亮就帶著兩個從寨子裡要過來的兄弟過來開工,鹵肉,出攤,打掃,修補……忙得腳不沾地,心裡卻比吃了蜜還甜。
趙衡坐在屋簷下的石階上,手裡拿著一本賬簿,正在用炭筆記錄著什麼。
自從在鎮上有了這個據點,他們便不用再每天天不亮就從村裡往鎮上趕了。生產和銷售都在一處,效率大大提高。鎮上的食客也遠比村裡的人多,購買力更強,每天的流水幾乎是過去的五六倍。
但趙衡的眉頭,卻並未因此完全舒展。
流水多了,開銷也跟著水漲船高。這院子一年的租金,修繕的費用,添置鍋灶家夥什的錢,還有多出來的兩個兄弟的吃喝用度,每一筆都是實打實的支出。賬麵上那一百多兩銀子,看似不少,但在這攤子越鋪越大的情況下,依舊是捉襟見肘。
“窮”這個字,像個甩不掉的影子,始終跟在他身後。
“東家,今天賣了差不多八兩六錢銀子。”沈富貴將銅錢串放到趙衡腳邊,甕聲甕氣地說道,臉上帶著一絲藏不住的喜悅。這收入,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趙衡點了點頭,將數字記在賬上,嘴裡卻問道:“昨天那幾個在巷子口晃悠的閒漢,今天還在嗎?”
沈富貴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沒了。昨天下午,俺出門倒泔水的時候,他們又想湊上來套近乎。俺啥也沒說,就把那桶泔水拎到他們跟前,單手拎著,問他們餓不餓。那幾個家夥臉都白了,一溜煙跑了,今天沒敢再來。”
他說得輕描淡寫,趙衡卻知道,光憑沈富貴那身板和煞氣,單手拎著一桶幾十斤的泔水麵無表情地站在你麵前,尋常混混腿肚子不打哆嗦才怪。
“做得好。”趙衡讚了一句,“鎮子雖小,蒼蠅也不少。咱們初來乍到,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有時候,亮亮拳頭,比說什麼都有用。”
他們在這裡紮根,難免會引來窺探。總有些地痞無賴,想來試試他們的斤兩。趙衡的處理方式很簡單,先禮後兵。沈富貴這種無聲的威懾,就是最好的“禮”。
正說著,巷子口傳來了腳步聲。
不是鎮上居民那種不緊不慢的步伐,而是帶著一種長途跋涉後的疲憊,卻又刻意壓抑著的急促。
趙衡和沈富貴同時抬起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
片刻後,兩個身影出現在院門口。
正是陳三元和瘦猴劉江。
幾天不見,兩人像是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身上的粗布短打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褲腳上還沾著半乾的泥點,臉頰微微凹陷,眼神裡布滿了血絲。但那雙眼睛的深處,卻透著一股狼一般的精光。
“東家。”陳三元看到趙衡,緊繃的臉上終於鬆弛下來,聲音有些沙啞。
“東家,俺們回來了!”瘦猴則是嘿嘿一笑,隻是那笑容怎麼看都帶著一股子疲憊。
“回來就好。”趙衡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他沒有問事情辦得怎麼樣,而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感受到他們單薄衣衫下那繃得像石頭一樣的肌肉。
“富貴,去燒熱水,再下兩碗麵,臥四個荷包蛋!”趙衡頭也不回地吩咐道。
“好嘞!”沈富貴應了一聲,轉身就鑽進了夥房。
“先彆說話,進去洗把臉,喝口熱水,把肚子填飽了再說。”趙衡領著兩人走進一間收拾出來待客的屋子,親自給他們倒了兩碗溫熱的涼白開。
陳三元和瘦猴也不客氣,端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了下去,乾裂的嘴唇得到滋潤,兩人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很快,沈富貴端著一個大托盤進來,兩大碗熱氣騰騰的肉絲麵,每一碗上麵都臥著兩個金黃的荷包蛋,旁邊還擺著一碟剛鹵好的豬頭肉。
那股子熟悉的香味一鑽進鼻子,瘦猴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也顧不上說話,抄起筷子就埋頭猛吃。他們吃得極快,像是餓了三天的狼,風卷殘雲一般,連麵湯都喝了個底朝天。
一碗熱麵下肚,腹中的饑餓感被驅散,一股暖意從胃裡升騰起來,流向四肢百骸,驅散了連日奔波的疲憊。兩人這才感覺自己真正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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