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衡踩著滿地黏膩的血水和屍骸,不緊不慢地走到黑山魈麵前。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捂著屁股,滿臉怨毒的匪首,臉上那副溫和的笑意,在此刻的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滲人。
“黑山魈,彆來無恙。”
黑山魈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雙牛眼死死瞪著趙衡,又猛地轉向一旁的澹台明羽,那眼神恨不得當場將他們生吞活剝。
“澹台明羽!清風寨的二當家!我三刀堂與你們清風寨井水不犯河水,為何要設此毒計,下此毒手!”
他的聲音因為劇痛和狂怒,從喉嚨裡擠出來,又沙又啞,像是破了洞的風箱。
澹台明羽扛著長槍,槍尾在地上重重一頓,發出一聲悶響。他咧嘴一笑,那笑容裡滿是貓捉老鼠的戲謔。
“黑山魈啊黑山魈,都這時候了,還沒想明白?”他嘖嘖兩聲,“說你蠢,你還真是不開竅。”
說著,澹台明羽伸出槍杆,輕輕拍了拍黑山魈的臉,動作極儘侮辱。
“不把你們三刀堂滅了,我們清風寨怎麼名正言順地接管這牛耳山?”
他忽然湊到黑山魈耳邊,聲音壓得極低,一字一句,清晰無比:“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個道理,你混了這麼多年,不會不懂吧?”
澹台明羽直起身子,用槍尖點了點黑山魈屁股上那支還在微微顫動的箭羽。
“噗嗤。”
“嗷!”
黑山魈疼得又是一聲慘叫,整個人都彈了起來。
“是等著我們清風寨壯大,還是等哪天你們三刀堂翅膀硬了,來端了我們的老窩?與其天天防著,不如先下手為強!懂了嗎?蠢貨!”澹台明羽大笑道。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這幾個字,如同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黑山魈的天靈蓋上。
他龐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這一次,不是因為屁股上的劇痛,而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和絕望。
他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這不是什麼私人恩怨,這就是山頭之爭,你死我活!
是他自己,太安逸,太自大了!
黑山魈頹然地低下頭,眼中的凶光和怨毒,正一點點被死灰色吞噬。
是啊,自己早就該想到的。
他的思緒飄回了幾年前。他本是榮生縣山裡的一個獵戶,因爭一頭野豬,被鄰村的一戶人家百般羞辱,他懷恨在心,夜裡摸進鄰村那人家中,將滿門老小砍死。從此亡命天涯,在這牛耳山糾集了一幫亡命徒,占山為王。
本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直到幾年前,一個自稱京城大人物親信的家夥找上門,許諾每年給他大筆銀錢,讓他在牛耳山發展壯大,隻為在關鍵時刻,替那位大人物辦一件事。
殺人放火的買賣,多一個東家又何妨?
靠著那筆錢,三刀堂幾年內擴充到三百多人。前兩年,聽說十幾裡外起了個清風寨,他本想趁其立足未穩一鍋端了。可派去的人回報,說清風寨個個都是精銳,不好惹。
他不敢妄動,將此事上報給那位親信。果然,沒多久官府便連番派兵清剿清風寨。
可幾次下來,官兵損兵折將,清風寨卻屁事沒有,反而名聲更響。
從那時起,他就知道清風寨是塊硬骨頭,選擇了井水不犯河水。
他以為自己不惹事,事就不會來惹他。
卻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沒想過要跟他和平共處。
一步錯,步步錯!自己真是蠢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