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衡笑著彎下腰,張開雙臂,穩穩地將撲進懷裡的小人兒抱了起來。
“哎,果果今天乖不乖啊?有沒有聽娘的話?”他用臉頰蹭了蹭女兒軟乎乎的小臉,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和桂花香,連日奔波的疲憊都消散了,胸口漲得滿滿的,是一種說不出的踏實。
“果果最乖了!”小丫頭摟著趙衡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大口,脆生生地回答,“娘教哥哥讀書,果果自己玩,沒有搗亂!”
石桌旁的兩人也被這邊的動靜驚動了。
鐵蛋看到趙衡,眼睛也是一亮,但小家夥性格沉穩,隻是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規規矩矩地喊了一聲:“爹。”
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卻寫滿了孺慕和喜悅。
澹台明月也站起了身,她看著被女兒掛在身上,臉上帶著溫和笑意的趙衡,燈火下,她的眼神少了平日的清冷,多了幾分暖意。
這幾天他不在,院子裡總覺得空落落的。
她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抿嘴笑了笑,轉身走向一旁的廚房:“你陪孩子玩會,我去把飯菜熱一熱。”
飯菜很簡單,一碟炒青菜,一碗蒸雞蛋,還有一鍋熱氣騰騰的粟米粥。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就著昏黃的燈光,吃得卻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甜。
果果黏在趙衡懷裡,張著小嘴,讓他一口一口地喂著。
鐵蛋則自己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吃著,時不時抬起頭,看看被妹妹纏著、手忙腳亂的爹,又看看唇邊始終掛著淺笑的娘,嘴角也跟著彎了起來。
飯後,澹台明月哄著玩累了的果果去睡了,又給鐵蛋布置了今天要寫的十個大字,讓他回屋練習。
小院裡,便隻剩下了趙衡和澹台明月兩人。
夜風微涼,吹得燈火輕輕搖曳。
趙衡轉身從牛車上搬下今天買來的布匹和皮貨,一件件地拿給澹台明月看。
“天涼了,這細布你給孩子們和自己做幾身裡衣。這狼皮厚實,給我和鐵蛋做披風正好。這狐皮……”他拿起那火紅的狐皮,遞到她麵前,燈火下,那狐皮紅得耀眼,“給你做個圍脖。”
澹台明月伸手輕輕撫摸,那順滑的觸感讓她指尖微微一顫。
她抬起頭,看著趙衡,眸子裡映著跳躍的火光:“這……得花不少錢吧?”
“錢花了還能賺回來。”趙衡說得理所當然,“自家人穿暖和了,比什麼都強。”
澹台明月沒再說話,隻是低頭將那幾匹布和皮貨仔細地收好,動作輕柔。
趙衡將今天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地對她說了一遍。從跟沈知微的合作,到牛耳山的鐵礦,再到糖霜作坊的計劃。
他講得平靜,澹台明月卻聽得心驚。
她手上整理的動作停了下來,抬起頭,一臉詫異地看著趙衡,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趙衡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了?我臉上沾了東西?”
“沒有。”澹台明月搖了搖頭,朱唇輕啟,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入靜湖,“我隻是在想,同你一起生活了七年,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會做這麼多東西?鹵肉,紅燒肉,現在又是糖霜……你到底是從哪裡學來這麼多本事的?”
她頓了頓,補上一句:“我不在的這一年,也沒聽說你拜過什麼師傅。”
趙衡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一聲大意了!
光顧著跟她說計劃,忘了這些東西在這個時代是多麼驚世駭俗。他一個地地道道的山裡漢子,怎麼可能憑空會這些?
他的腦子飛速轉動,臉上擠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這個……說來話長。其實是我小時候,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破破爛爛的古書,上麵記了些稀奇古怪的方子。以前光顧著讀書考功名,沒條件折騰,就沒當回事。你不在的那段時間,為了活下去,才把想起來那本破書裡的方子,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還真琢磨出點門道。”
這借口,連他自己都覺得漏洞百出。
澹台明月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那雙清澈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院子裡一時間安靜得隻剩下風聲和蟲鳴。
就在趙衡後背開始發僵,快要繃不住,以為她要追根究底的時候,澹台明月卻忽然移開了目光,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
她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