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暖閣裡,龍涎香漫在空氣中,甜膩得有些發悶。蔡京捧著個描金茶盒,指尖在釉色茶盞上輕輕打轉,盞沿的水痕映著他眼底的精光。
“陛下嘗嘗這‘龍團勝雪’,是今年新貢的,要蒸七次、研七次,才得這方寸茶餅。”他將茶盞推到徽宗麵前,瓷盞與案麵相碰,發出細碎的脆響,“就像這朝堂,也得細細磨,才能安穩。”
徽宗撚起茶餅,看著上麵細密的紋路,沒接話。窗外的雪又下了起來,打在窗欞上沙沙作響,像有人在外麵竊竊私語。
蔡京見他神色鬆動,話鋒輕輕一轉:“說起安穩,臣倒想起件事。前日去營中宣旨,聽見趙將軍對親兵說‘國法大於皇恩’。這話聽著是剛直,可細想……”他故意頓了頓,茶盞在掌心轉得更快,“皇恩是天,國法是地,哪有地蓋過天的道理?”
徽宗捏著茶餅的手指緊了緊。他想起趙宸在汴河口送來的捷報,字裡行間全是“將士用命”“國法嚴明”,提“皇恩”的地方屈指可數。當時隻當是武將粗疏,此刻被蔡京點破,倒真覺得有些刺耳。
“可不是嘛。”童貫的尖嗓子像根針,猝不及防地紮進來,“陛下前幾日賞了汴河口將士百兩黃金,那是多大的恩寵?趙宸倒好,直接熔了分給傷兵,還說‘弟兄們的血比金子金貴’。”他往徽宗身邊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這不明擺著說,陛下的恩寵,不如他趙宸的人情金貴?”
徽宗的眉頭慢慢蹙起。那百兩黃金是他親手點的,還特意讓內務府打上了“禦賜”的印記,本想彰顯皇恩浩蕩。如今聽童貫一說,倒像是自己的一番心意,成了趙宸收買人心的工具。
“他……真是這麼說的?”徽宗的聲音有些發沉,茶餅上的熱氣熏得他眼暈。
“千真萬確!”童貫拍著胸脯,尖嗓子陡然拔高,“當時好多士兵都聽見了,還跟著起哄說‘將軍說得對’!陛下您想,長此以往,營裡的兵隻認趙宸,不認您這個天子,那可如何是好?”
蔡京在旁輕輕點頭,將茶盞裡的殘茶倒掉,動作慢悠悠的:“趙將軍是有功,可功高蓋主的道理,陛下比誰都清楚。當年太祖皇帝……”
“住口!”徽宗猛地打斷他,茶餅“啪”地掉在案上。他不是傻子,知道蔡京在影射什麼,可童貫的話像根刺,紮在心裡拔不出來——他仿佛看見那些傷兵捧著熔開的金塊,對著趙宸磕頭謝恩,眼裡哪還有半分對皇權的敬畏?
暖閣裡靜了下來,隻有龍涎香還在彌漫。蔡京撿起茶餅,重新碾成碎末,笑道:“陛下息怒,臣也是為江山社稷著想。趙將軍是棟梁,可棟梁太粗,也會撐裂屋梁不是?”
童貫跟著陪笑,尖嗓子裡帶著得意:“就是這個理。依臣看,不如讓趙將軍挪個地方,離兵權遠些,既能保他平安,也能讓陛下安心。”
徽宗沒說話,隻是望著窗外的雪。雪花落在梅枝上,簌簌地積著,像要把那點豔紅徹底埋住。他忽然覺得,那茶餅的香氣,甜膩得有些發腥。
蔡京和童貫交換了個眼神,不再多言。他們知道,這顆猜忌的種子,已經埋下了。隻待一場合適的風雪,就能生根發芽。
喜歡靖康逆旅:係統攜我定乾坤請大家收藏:()靖康逆旅:係統攜我定乾坤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