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捏著布條嗤笑。
想都不用想,便知這是王允既要拿他當槍使,又要逼他亮明立場。
進則與董卓翻臉,再無回旋餘地。
退則成漢室老臣眼中的貳臣,受到排擠。
“嗬嗬,這些個老東西,還真是傲慢!”
“半點實利都舍不得出,還想讓我替你衝鋒陷陣?”
他將布條丟進火盆,眼底閃過冷意。
次日寅時,天還未亮。
未央宮前殿,寒風刺骨。
馬超著鶡冠、一身絳袍玄甲,腰佩天玄劍,抵達未央宮時。
卻隻有稀疏幾個官員早早的在殿外等候。
幾人見他麵生,又極其雄壯,雖猜到他的身份,卻都默契地沉默,無人搭話。
寒風中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直到卯時,剩餘官員才三三兩兩拖遝而來,哈欠連天。
自董卓亂政以來,朝議製度廢弛。
那些明著與董卓作對的,基本都被他砍了個乾淨。
如今,但凡有什麼事,百官都是去太師府,或是眉塢九龍殿直接上報給董卓。
而今日未央宮早朝,想來是有什麼大的變故。
忽地,遠處人群簇擁著個戴進賢冠、著皁袍,腰間配三公印綬的老者來到殿外。
老者上下打量馬超。
見他孤身一人,鼻腔裡輕哼一聲,便背著手老神在在站定。
身旁幾位老臣亦跟著投來審視目光。
有探究,有輕視,在他身上來回掃視,似要將他看穿。
卯時三刻,一身材高大之人腰懸銀印青綬,晃悠悠的從宮外走來。
卻是馬騰。
沿途官員見狀紛紛躬身,“馬征西”“征西將軍”的問候聲此起彼伏。
連方才對馬超輕哼的老者,也頷首示意。
在他們眼中,馬騰才是掌數萬鐵騎的一方諸侯。
馬超見父親到來,快步上前便要勾肩搭背,卻被馬騰抬手扒開。
馬騰斜了他一眼,“朝堂之上,沒規矩!”
話音剛落,殿外禦史鄧聘踏出隊列。
手持笏板厲聲道:“放肆!未央宮前乃天子禁地,馬超身為侍中,竟敢與長輩勾肩搭背,殿前失儀!當罰!”
馬騰轉頭瞪向鄧聘,眉峰倒豎:“乃公教訓自家兒子,要你這豎儒多嘴?滾!”
鄧聘身為禦史,維護朝議秩序本是其職責,但如此不留情麵的斥責明顯不正常。
“你…你…”
鄧聘遭馬騰辱罵,瞬間氣得渾身發抖。
手剛抬起,欲指向馬騰,便被其接下來的話給嚇得縮了回去。
“再敢多嘴,乃公錘爛你滿嘴牙!”
說著提起拳頭,作勢欲打。
群臣臉色驟變,誰也沒想到馬騰竟如此剛硬,如此無禮。
這時,人群中走出一胖一瘦兩位老者。
胖老頭率先拱手道:“馬征西息怒。”
“《禮記》有雲‘朝堂無父子’,禦史糾儀,乃其職責所在。”
“孟起將軍年少英武,然未央宮前,禮法不可廢弛,還需謹守規矩才是。”
而另一名乾瘦老者麵色灰暗,與皇甫酈頗有幾分神似。
他先是瞥了眼出列的蔡邕,而後朝馬騰拱了拱手。
馬騰沒理會胖老頭蔡邕,反倒對乾瘦老者鄭重回禮:“皇甫老將軍。”
皇甫嵩苦笑搖頭:“馬征西莫要再稱將軍了。”
“某如今不過是禦史中丞,連這大殿都沒資格進去…”
話語裡滿是自嘲,更藏著對漢室傾頹的無儘歎息。
昔日平叛大將淪為閒職,而曾被視為“叛賊”的馬騰卻官居高位。
世事顛倒,令人唏噓。
見皇甫嵩出麵,馬騰沒有再為難鄧聘。
他昨夜已經收到馬超傳信,這群漢室老臣想要給自己父子倆挖坑,自是沒有好臉色。
方才,不過父子二人故意演給群臣看。
我馬氏父子不過莽夫,你等要算計我們?得小心挨揍了!
不多時,三聲鞭鳴響起,群臣肅靜。
鞭鳴,是皇帝即將上朝的提示。
秩二千石以上的官員們,紛紛在殿外廊下脫了鞋履,解下佩劍交由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