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望著散落的紙筆,臉頰潮紅未褪,眼底卻掠過一絲茫然。
“伯喈?”
馬日磾見蔡邕不語,疑惑喚道。
“哦?哦!”
蔡邕這才回神,忙放下酒觴,衝著屏風那邊喚道:“琰兒,出來吧。”
屏風輕晃,蔡琰斂著袖子走出。
方才護父的銳氣儘收,垂眸行禮時略微失神。
“琰兒,來,見過你馬世叔。”
蔡邕沉聲提醒。
“見過馬世叔。”
蔡琰細聲應道,聲音輕輕若蚊呐。
見女兒垂眸失神,蔡邕心中了然。
他放下酒觴,撫掌笑道:“翁叔來得巧,今日天降奇文!吾聞其四句,驚為讖緯,當與《熹平石經》並傳後世矣!”
蔡邕顧左右而言他,絕口不提衛家求親之事。
馬日磾何等老辣,見狀便知婉拒之意。
對持雁少年揮了揮手:“你先回吧。”
待衛氏之人退去,他才撫須道:“哦?是何文章,竟讓伯喈兄盛讚至此?”
蔡邕轉頭看向女兒,語氣放緩了下來:“琰兒,把你方才寫的字拿來。”
蔡琰聞言一怔,回身取來那張寫著“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蔡侯紙。
蔡邕接過紙,轉手遞給馬日磾,眼底藏著幾分暢然。
“翁叔且看。”
馬日磾接過蔡侯紙,目光落在字跡上。
先是撫掌輕歎:“好字!筆力清勁,娟秀中藏筋骨,琰侄女這筆字,當真得了伯喈親傳呐!”
他讚罷書法,才細細品讀紙上文字。
初時嘴角帶笑。
讀到“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時眉頭微挑。
最後讀到“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時,臉色驟變,握著紙的手指微微發顫。
“這…這是…”
馬日磾猛地長身而起,案上酒觴傾倒也渾然不覺。
他盯著蔡邕,語氣難掩激動:“伯喈兄!此等奇文,字字珠璣,意境高遠,足以垂範千古!”
“你何時有此新作?竟藏著掖著!”
蔡邕撫須輕笑,搖頭道:“翁叔謬讚了,此非我作。”
“非你作?”
馬日磾一愣,隨即湊近紙張,反複細看。
“這般風骨,這般筆意,除了你,這長安城內還有誰能寫出?莫非是…”
他忽然想到什麼,目光掃過蔡琰。
見少女垂眸撚著袖角,耳尖更紅,便又轉向蔡邕。
“伯喈兄莫要賣關子,究竟是哪位高人所作?”
蔡邕撫須輕笑:“此人與翁叔同出一族,亦是扶風馬氏子弟。”
“扶風馬氏?”
馬日磾眉頭緊鎖,他撚著胡須來回踱步。
從馬氏主脈,想到旁支,甚至連已故的馬家先輩都捋了一遍。
卻始終想不出有哪個子弟能寫出這般風骨的文字。
他搖頭念叨:“我竟從未聽聞,我馬氏有此等文才之士。”
“伯喈兄,莫再賣關子了!”
蔡邕見他胡子都揪下來幾縷,終是忍不住撫須笑道:“此人便是現任侍中、羽林中郎將,馬孟起!”
“哐當!”
馬日磾猛地後退半步。
他瞪圓雙眼,難以置信地指著蔡邕:“你說誰?馬孟起?”
他反複打量紙上“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八字。
再想想馬超玄甲紅袍,於殿前按劍而立的身影,隻覺荒謬又驚奇。
半晌才並指點向蔡邕,笑道:“好你個蔡伯喈!竟拿我尋開心!”
“這等奇文,怎會是那武夫所作?誆我!”
蔡邕笑著擺手:“翁叔息怒,此事千真萬確。”
“方才孟起硬闖寒舍,隨口吟出此句,琰兒聽得入心,便記下寫了下來。”
馬日磾這才信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