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勝負已分,叛軍已全軍覆沒。
楊奉當即領著一眾親兵,自大軍後方縱馬奔來。
親兵們人人乘馬、著鐵鎧,與衣著破爛的白波軍將士對比,卻是稍顯違和。
即至天子駕前百步,楊奉連忙翻身下馬。
稍整衣甲,一路小跑至駕前。
他姿態恭謹,語氣故作焦急:“臣,弘農楊氏子奉,叩見陛下!”
說著,竟是跪了下去,左手按住右手,行起了稽首大禮。
可謂是做足了一名臣子,對天子應有的禮節與敬意。
車駕上年幼的劉協看了眼染血的帷幔,又瞅了瞅被白波賊砍死的大臣…
他喉結滾動,卻越發乾澀:“楊卿…平身。”
楊奉這才起身,拍了拍衣甲上的塵土。
恭敬道:“聞賊臣李、郭裹挾聖駕,奉心急如焚,是以星夜調度義士,設伏於此。”
他指了指身後一乾披甲親兵,那都是他楊氏的死士。
“此非草莽之眾,乃奉以楊氏之名召集的鄉勇,楊氏世受漢恩,臣雖不才,亦斷不容聖駕蒙塵!”
“奉蟄伏於河東,實為……”
他言語間,隻字不提白波軍眾人。
獨以楊氏自居,唯恐天子與眾臣“誤會”。
語氣裡的諂媚,與欲要撇開匪寇身份的想法,藏都不藏了。
一旁,徐晃聽得是眉頭越擰越緊。
眼前這人,是誰?
主公莫不是被人奪舍了?
這人,還是那個胸懷大誌、義薄雲天,要與大家一起“同富貴”的白波渠帥嗎?
楊奉接著又將自己如何“料敵先機”,如何“提前布局”在獻帝麵前吹噓一通後,終於停了下來。
劉協在車內聲音乾澀:“楊卿…有心了…”
“楊氏忠君之意,朕…記在心裡。”
楊奉頓時麵露喜色。
劉協卻還不知,長安已被馬超收複,遂道:“此終是險地,且需先攜眾卿脫離險地…”
楊奉連忙拱手稱是,轉身便去扶狼狽的大臣們。
見了認識的大臣時,口中連連招呼。
“劉禦史小心!”
“張太仆慢些!”
又衝手下喝道:“速牽馬來,給諸公代步!爾等連…”
然而,話未說完,長安方向馬蹄聲再度響起。
天子與眾臣臉上當即再度浮現驚恐之色。
徐晃抬眼望去,眉頭瞬間擰成疙瘩。
幾乎是下意識提斧喊出:“主公帶天子先走,某來殿後!”
隻見鐵蹄聲中,一道銀甲身影衝破煙塵。
高聲怒喝:“羽林中郎將馬超前來護駕!白波賊子!休傷陛下!”
馬超清亮的喝聲穿透數裡,傳入劉協與眾大臣耳中。
劉協原本慘白的臉瞬間恢複一絲血色,猛地從車架軟墊上站起。
不顧帷幔晃動,急切地要掀簾回望。
口中顫聲喚道:“馬卿!是馬卿來了!”
馬日磾一係的老臣也是瞬間挺直佝僂脊背,眼中亮起希冀之光。
先前馬超破白波、敗匈奴的戰報早便傳入了長安。
那時,天子便心心念著要為馬超封侯。
可當時董卓尚把持朝堂,天子被幽禁,旨意終究擱淺。
後來董卓身死,又因馬超蹤跡不明,被王允以“下落未卜”駁回。
此刻馬超這聲“護駕”傳入耳中,於絕境中的他們而言,無異於天籟。
可這份欣喜落在楊奉眼裡,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心上。
他攥緊韁繩,拳頭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