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二人話音剛落。
便見一名身穿直裾袍服的中年官員提著下擺,一路小步快跑迎了出來。
老遠便拱手躬身。
他聲音帶著些許顫抖:“下官右都侯張謙,不知將軍駕臨,有失遠迎,還望將軍恕罪!”
他眼角偷瞄馬超身旁的阿虎,又瞥見蔡琰那一襲淡藍襦裙,心裡已猜透七八分。
“高陽鄉侯?蔡伯喈何在?本將來提人。”
馬超語氣平淡,卻自帶威嚴,“汝且引路。”
張謙聞言,連忙應道:“諾!下官這就引路!”
說罷,躬著身子前頭帶路,小步快走,時不時用袖子擦拭額角汗珠。
如今這長安幾度易主,像他這樣的低級官吏,死了不知多少。
今人為刀俎,生死皆在這些軍閥一念之間。
他是生怕自己走慢一步,或是態度稍有不敬,便要落得和左都侯一樣的下場。
蔡琰跟在後麵,看著張謙那小心翼翼的模樣。
再想起前幾次來此,兩位都侯的傲慢、以及二次盤剝,隻覺恍如隔世。
進了詔獄,通道一路往下而去。
初極狹,才通人,甬道陰翳,惟聞鐵索鏗然。
複行數十步,喊冤之聲此起彼伏。
忽見一室……
獄內昏暗,唯高處鐵窗漏進一縷微光,蔡邕背對眾人,衣袍漸顯寬大。
隻見其伏在一案幾前,正借著微光,揮筆疾書。
那案幾與文房筆墨,還是先前蔡琰賄賂兩位都侯,才得以送來。
見此,右都侯張謙不由心下忐忑。
蔡邕聽聞有人靠近,任憑獄卒打開鐵門,也不回頭。
門開,蔡琰撲近哽咽:“父親!”
蔡邕猛地轉身,其鬢發已儘斑白,顴骨凸起。
看起來,入獄期間,竟最少暴瘦二十斤!
父女二人相擁而泣。
片刻,蔡邕借著微光看清馬超麵容。
忙理了理皺巴巴的衣袍,又正了正不存在的發冠,躬身一揖。
“萬謝將軍探望,然…吾已屬亂黨,將死之人,恐汙將軍聲名…”
“呼…”
說完一句話,他有些氣力不足地喘了口氣。
方才繼續道:“將軍不及弱冠之年,已拜侍中、羽林中郎將,仕途…堪稱無量,不該來此…”
“哈哈哈哈……”
見他說話都喘,未等他把話說完,馬超忽地哈哈大笑。
蔡邕一愣,麵色發僵,不知所措道:“這…這,將軍何故發笑?”
馬超笑問:“啊~哈哈!”
“蔡師豈不聞‘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他笑意不減,“蔡師大可不必憂心,我今日,便是來帶你出去的。”
蔡邕瞳孔驟縮,一臉震撼與懵逼。
既驚於此言意境之超脫、暢快,又懵然失神:自己怎就能出去了?
這時,蔡琰也才從發懵中回神,忙扶住蔡邕臂膀。
解釋道:“啊父,長安先前被李傕、郭汜……”
隨著蔡琰將前因後果為蔡邕娓娓道來,蔡邕眼睛越瞪越大。
在聽到“王允身死殉國,李郭闖入未央宮”時,不禁仰天長歎“漢室何其不幸也!”
待聞馬超勤王救駕,速破長安,誅殺二賊,則又擊掌稱快。
可聽到董卓化為血肉妖魔襲擊長安,霎時便又眉眼低垂。
頹然道:“故人…竟至於斯…”
隨著“天子與百官為叛軍所擄”從蔡琰口中說出。
蔡邕當即失聲驚呼:“什麼!”
與此同時,隔壁牢房同樣傳來一聲驚呼“陛下!”